“使不得，使不得！老叟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老于頭連連擺手，躲到一旁道：“看來小先生對這尊神靈極為崇敬，感謝的話也不必說了，只求祂能鎮住這場瘟疫，護佑一方平安。”

“到時青牛鎮必定家家供奉，旺其香火。”

“那是自然！”落塵成竹在胸，當下把畫卷交予瞿師傅，“瘟疫已在十里之外，情形刻不容緩，咱們還是快些動手，最好能在天黑前將一切準備妥當。”

“是是！瞿師傅馬上開工吧！”阮鎮山拱了拱手，然和里長一起催促眾人，“大家再加把勁，青牛鎮的安危可全系在咱們身上了。”

“對了，于老爺子，紙扎店的事情聯系好了嗎？”

“戰旗和銀箔紙刀劍一定要快些送過來！”

老于頭皺起眉頭，捻著山羊胡道：“原本已經安排好了。不過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俺老頭再去催催！”

老爺子說完，也不待幾人搭話，便邁開大步匆匆趕回鎮子里。

那身形，簡直比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還要麻利。

所謂人多力量大，黃昏將至之時，義冢已經全部修建完畢。

一尊神武不凡的黑色雕像也佇立在墓前，手中長劍直指荒野，橫眉怒目。

不得不說，瞿師傅的手藝真可當得上“匠人”二字。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日影西斜，寒氣漸起，眾位閑下來的漢子們也漸漸感受到了冷意，連忙穿上衣物，聚在墓前，靜靜等待老于頭的到來。

又過了許久，視線即將模糊之際，一輛獨輪小推車才從鎮子口匆匆駛來。

推車的人一看就是店里的伙計，老于頭則氣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腳下緊趕慢趕，才不至于落下。

眼看著冥紙、戰旗、銀箔紙刀劍到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萬幸天黑之前就能完成祭奠儀式，否則這鎮子口陰風呼嘯的，還真有點二瘆人。

洛塵也是一樣的心情，只是剛放松下去，就心有所感，不由得抬頭望向遠處。

鄉野之間，阡陌交通，路邊栽著成行的樹木，只是深秋時節，枝葉凋零，光禿禿的。

但是，不知何時，四周竟起了大霧，滾滾向青牛鎮撲來。

視線本就昏暗，那些原本還能看到的枯樹，此刻已被霧墻吞沒，只留下干枯的樹梢在霧氣中搖晃著，鬼爪一般。

“那……那是什么？”

“怎么天剛落黑就起了這么大的霧？”

“這……這霧氣不大對啊！怎么看著黑煙滾滾的……”

洛塵心中一緊，正欲開口，顯然眾人也發現了異常，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人群中莫名的恐懼開始蔓延，許多人都開始慌了。

“洛……洛先生？這四周的濃霧怎么看著是直奔青牛鎮而來，不會是疫鬼作祟吧？”

即便是阮鎮山，也慌了神，結巴著問道。

洛塵皺了皺眉頭，急忙道：“先別管那些，快派人去迎一迎。無論是什么，最后的祭祀都必須進行，否則一切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好好！”

里長和阮鎮山二人連忙招呼過來兩位壯漢，讓他們前去接載著香燭、紙扎的小車。

正在這時，那獨輪車卻突然停在半道上不動了。

只見老于頭跟那伙計爭論了幾句，忽然一把推開他，獨自推著車趕了過來。

待到近前時，老爺子已經喘得說不出話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嘴里仍舊罵道：“直娘的小賊！天生的一副狗膽！竟然嚇得尿了褲子，真是丟他爹娘的人！”

此時，陰風乍起。

洛塵也顧不得其它，連忙吩咐眾人先將戰旗和銀箔紙刀劍在義冢前焚燒了，然后才點上香燭和紙錢。

眾人匆匆忙忙祭拜之后，就開始往鎮子里跑。

還在路上的時候，濃霧就蔓延了過來，尖嘯的陰風之中，夾雜著一股子怪味，聞上去像極了死老鼠，惡臭難當。

見霧氣越來越重，幾乎看不清道路，洛塵攙扶著老于頭，生怕大家走散了，當下大喊著：“都別亂！腳步都給我高高抬起，狠狠落地，人氣一旺，鬼怪也要懼怕三分！”

眾人一聽，連忙照做。

一時間腳步聲轟轟作響，整齊劃一，宛如回到了前世。

“小先生，鬼怪真的害怕跺腳？”

老于頭依著洛塵的胳膊，勉強跟得上，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姑且算是吧！”洛塵笑了笑，架住老人的肩膀，“不過當下大霧漫天，伸手不見五指，跟著腳步聲，起碼不會有人掉隊了。”

“哎，小先生真的不像個傻乎乎的讀書人吶！”

老于頭贊嘆了一聲，便專心趕路，不再說話。

曠野中鬼哭神嚎，景象駭人，好在小鎮中依舊平靜。

借著各家的燈火，眾人互相拱手道別，各自心懷忐忑的返回家中。

見到二人平安歸來，小于封也安定了下來，只是不停地詢問鎮子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聽著聲音那么可怕，天也黑得過于嚇人。

老于頭摸著孫子的腦袋沒有說話，而是和洛塵一起站在門口，遙望鎮子口的方向。

“小先生，你說，這么大的陣勢，它們能擋得住嗎？俺老漢快入土的人了，還真沒見過如此詭異的景象。”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神？”

半天，老于頭才嘆了口氣，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洛塵也一時無言。

之前雖然在芒碭山小廟中見識過一次鬼怪，可畢竟前世也有類似的傳說。

但是瘟疫中竟然真有疫鬼橫行，甚至引起如此恐怖的天象，真是顛覆了以往的認知。

好在傳聞中的修真者也同樣存在，只是不知那些云霧縹緲間的仙山，是否也會像故事中說的那樣，到凡俗世界尋找門人弟子？

自己，可有幸與那些神仙中人一道，騎云跨月，遨游天地嗎？

時至午夜，洛塵合上書卷，正欲入睡，忽聽鎮外傳來喊殺之聲。

當下心中一驚，將青鸞劍橫在膝前，側耳靜聽。

可過了一會兒，卻不見老于頭的屋中有什么動靜。

‘難道交戰之聲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得見？’

洛塵心中疑惑。

以老于頭的脾氣，聽到聲響定會前來，而今如此安穩，看來所料不假。

洛塵盤坐在床上，聽著殺伐之音修煉真氣，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