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頭瞪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洛塵，好一會兒才奇道：“你這書生可有點兒不務正業啊！會舞劍不說，難道還懂得道法？”

洛塵尷尬一笑，正色道：“道法我可不懂。不過我曾在一本古書上看到一段記載，說的就是關于疫鬼的故事。”

“說是清國有一位姓廖的農夫，為人熱情，樂善好施，時常收斂荒野中的無主尸骨，安葬入土。

十幾年中，竟陸陸續續立起幾十座墳塋。

村民感其大義，便一起湊錢建立義冢，使斃于道路者不至于曝尸在外。

某日，廖姓農夫于夢中見一黑影，面目不清，如鬼怪狀，甚是害怕。

那只黑影道：‘莫怕，吾等是十數年來被您埋葬在義冢中的魂，得知有疫鬼要來，懇請您焚燒十面戰旗，一百把銀箔紙糊成的刀劍，我等將于疫鬼死戰，報答村人的恩情。’

農夫醒后，心神恍惚，出門打聽，果然附近的村莊已起了瘟疫。

當下急忙按照夢中人影的指示，焚燒了刀劍和戰旗。

幾日后，農夫于夢中隱隱聽到征戰之聲，一直持續到天明。

事后，附近村莊因瘟疫死了近千人，而農夫所在的村子，無一人得病。”

“有這等事？”老于頭聽完，激動地站起身，揪著山羊胡沉吟道：“可那農夫是真正的仗義之人，我等如果效仿，不過是臨時抱佛腳，能有作用嗎？”

“再說，到哪里去尋找暴死的尸骨呢？”

“更重要的是，里長大人也不一定會信吶！”

洛塵笑了笑，說道：“我既然說出此事，心里就有計較，你只管引薦，到時我來勸說他們。”

“哎，現在也著實沒有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老于頭撣了撣身上的土，沖洛塵拱了拱手，“小先生且在家等著，我這就去試試。”

老人家說完，連早飯也沒有吃，便匆匆出了家門。

一直等到時已過午，日影西斜，才有一位仆役模樣的人過來傳話，說是有請洛先生到阮府一敘。

洛塵雖然心中疑惑，但也只能跟隨前往。

不多時便到了一處院落。

朱漆大門，高墻大院，一看就是大戶人家。

一直到了客廳，洛塵才見到離去許久的老于頭，此刻正跟一位長髯白面的中年男人和一位衣著簡樸的老農做著介紹。

“三尺龍泉萬卷書，果然器宇不凡，一看就是從書中讀出氣韻來的！”長髯男人當先笑著拱了拱手，“在下阮鎮山，這位老者是此地的里長，見過洛先生。”

“不敢當！見過阮先生，見過里長大人。”

洛塵連忙拱手還禮，并向老于頭點頭示意。

“當下瘟疫橫行，我也不多做客套，敢問洛先生所說的方法有幾成把握？”

阮鎮山氣度不凡，看起來像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九成！”

洛塵本想謙虛一下，可想到自己背負的使命，只得當仁不讓的說道。

“哦？”里長面容清瘦，一雙眼睛卻很是銳利，聞言背起雙手，“聽說洛先生是鄉試落第返鄉，途經此處的？”

“不假。”洛塵臉色不變，誠懇地說道：“不過，我這個法子可不是從圣賢書中得來的。”

“那好，可否請先生言明到哪里請義鬼呢？”阮鎮山示意洛塵落座，然后招呼丫鬟上茶，“至于修建義冢，阮某倒是有些家業，為了鄉里破費一點兒也無妨。”

洛塵坐下之后，已有丫鬟奉上茶水，只是那女子臨走之前偷偷瞄了他兩眼，不知是何故。

當下，洛塵又把故事和自己設計好的細節講述一遍，三個人俱是安安靜靜聽著，不敢插話。

那丫鬟拿著托盤走出房門，忽見一位穿著羅綺長裙的女子貓著腰躲在影背后面，不由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嗔道：“小姐，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被外人發現了，不嫌丟人嗎？”

那女子抬起頭，露出好看的貝齒，嬉笑了兩聲，忽然豎起纖細的手指低聲道：“小聲點兒，別被爹爹聽到了！”

“快說，那人長得如何？是不是很英俊？”

“能寫出那樣詩句的人，一定是不凡的吧！”

那丫鬟白了她一眼，拉著女子來到一處走廊，依著大紅的柱子揶揄道：“怎么，春心動了？”

見長裙女子作勢要打，才舉手投降，“英俊嘛，倒是一般。不過長得文文靜靜的，像是個讀書人。”

“是嗎？”長裙女子略微有點兒失望，追問道：“什么叫像是個讀書人，人家本來就是！只是書生多了去了，就跟大街上見到的一樣？”

“是吧……可又有點兒不同！”丫鬟抱著托盤，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突然道：“是了，多了那么一點點靈氣！而且，他腰里真的佩著一把長劍，怪里怪氣的，不知道咋想的。”

長裙女子聞言，忽然有點兒意興闌珊，站起身道：“梓文，回吧！男人最要緊的就是專一。讀書人不好好念書，學那幫子武夫練什么劍，真是這山望著那山高。”

“小姐，不再看看了？”朱梓文跟著站起身，一臉疑惑，“你平日里不能出門，家里好不容易來了個小生，剛才還興奮的小臉兒潮紅，這會兒就始亂終棄了？”

“你個死妮子瞎說什么！朱夫子教你的學問都用在這兒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二女打鬧著離開了前廳。

“洛先生說芒碭山上有十座簡陋的新墳？”

阮鎮山詫異地問了一句。

“是的。”洛塵飲了口茶，繼續說道：“阮先生和里長大人可以張羅眾人修建義冢，然后將那些尸骨葬入其中。”

“最關鍵的是請來一個制作塑像的匠人，依照我的吩咐，豎起一座鎮邪的雕像立在墓前。”

“再于墳前祭奠，焚燒戰旗和銀箔紙糊成的刀劍，自可得義鬼相助。”

里長聞言皺起眉頭，直言道：“洛先生之法似乎完全按照故事中所言，可老朽聽人說盡信書不如無書。如此兒戲，真的能保護青牛鎮周全嗎？”

洛塵放下茶盅，笑道：“里長大人是個明白人。故事未必是假的，可我們臨陣磨槍，卻不一定會湊效。”

“事情的關鍵，還是芒碭山上埋葬的人和洛某人制作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