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房門被帶著激動與忐忑撞開的剎那，門外焦急守候的三道身影瞬間凝固在原地。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凝固。推門而入的司昭宸、藍(lán)霽以及被藍(lán)霽牽著的星河，三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那張久違的床榻之上——

光影斜斜地穿過窗欞，柔和地灑落。卿卿半倚在風(fēng)顏卿堅實的臂彎里，剛剛蘇醒不久的她顯然還很虛弱，蒼白中透著一絲病氣的紅潤，如同雪地里初綻的臘梅，帶著驚心動魄的孱弱美。那雙緊閉了無數(shù)日夜的眼眸已然睜開，清澈得如同最上等的藍(lán)寶石，映著搖曳的光點，深邃得幾乎能吸走人的魂魄。然而，其中蘊(yùn)含的卻不是久睡初醒的懵懂天真，而是一種經(jīng)歷滔天劫火焚燒后、沉淀下來的寧靜與疏離。

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份驚為天人的容顏，再無任何遮掩與保留，毫無遮攔地展露在眾人面前。眉眼精致如畫，瓊鼻秀挺，唇色淺淡如櫻，五官的每一寸線條都糅合了天地間最純粹的靈秀與司昭宸那遺傳自血脈的絕世風(fēng)華。即使帶著大病初愈的無力，即使臉色依舊透著蒼白，那份從骨子里透出的、混合著破碎感與空靈之美的驚世容光，足以讓任何人屏息失神。

空氣仿佛凝滯了幾息。

下一刻，巨大的驚喜、失而復(fù)得的狂瀾、劫后余生的欣慰，化作洶涌的暖流瞬間席卷了三人的眼眸與心田！

“老師——！！！”

第一個打破死寂的，是星河那帶著濃濃哭腔的童音！小小的身影掙脫了藍(lán)霽的手，如同一顆流星般，帶著不管不顧的沖勁，猛地?fù)湎虼查剑∷⌒〉纳眢w撞進(jìn)卿卿的懷里，雙臂死死環(huán)抱住她的腰，將整個腦袋埋進(jìn)她的頸窩，像只終于找到歸巢雛鳥，發(fā)出壓抑到極致后爆發(fā)出的、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嗚哇——！老師！老師！！嗚嗚嗚……老師你終于醒了！老師！……”淚水瞬間浸濕了卿卿單薄的寢衣，星河的聲音哭得完全變了調(diào)，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呼喚與號泣。那哭聲里，飽含著長久以來的恐懼、無助，和此刻幾乎滅頂?shù)膽c幸。

卿卿被這猝不及防的擁抱撞得微微后仰，被風(fēng)顏卿穩(wěn)穩(wěn)托住。看著懷中這個哭得快要背過氣去的孩子，她眼中冰封般的淡漠似乎裂開了一道細(xì)小的縫隙，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微不可查的微瀾。

她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緩緩抬起一只仍顯無力的手，動作有些生疏，卻帶著一種古老的溫柔，輕輕覆在星河那顆毛茸茸、哭得不斷顫抖的小腦袋上，極其緩慢地?fù)崦０肷危庞靡环N極其微弱、帶著久未開口的沙啞氣息，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星河……你，也學(xué)會……愛哭了……”

這熟悉的、帶著一點無奈又有點小責(zé)備的語氣，讓星河的哭聲猛地一滯！他猛地抬起糊滿淚痕的小臉，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急切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卿卿的臉龐，仿佛要從這熟悉的容顏里努力找回那個記憶中雖然安靜但偶爾會露出狡黠笑容的老師。片刻的呆愣后，那巨大的、失而復(fù)得的真實感再次洶涌而至——是他！是他的老師回來了！就算氣息變了，眼神深了，可那撫摸他頭頂?shù)氖终频臏囟取⒛菬o奈的語氣，是她的老師！

“嗚哇——！！”更響亮的哭聲再度爆發(fā)，星河不管不顧，把臉更深地埋進(jìn)去，哭得渾身發(fā)顫，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都哭盡。風(fēng)顏卿看著這一幕，疲憊蒼白的臉上終于浮起一絲欣慰而沉重的笑意，那只護(hù)著卿卿的手也抬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同樣輕輕落在星河的頭頂，無聲地安撫著。

另一側(cè)。司昭宸的身體如同被釘在了原地，唯有那緊攥的拳頭在微微顫抖。剛才的驚世容顏帶來的沖擊，被眼前星河與卿卿相擁的這一幕短暫地?fù)崞剑畛恋乃岢c失而復(fù)得的后怕卻洶涌而來，瞬間沖垮了她作為女帝的堅冰。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化作一聲帶著哽咽的輕喚，帶著無比的小心翼翼和卑微的乞求：

“卿卿……”

這聲呼喚，像投入寒潭的石子。卿卿原本輕撫著星河腦袋的手，在聽到這聲“卿卿”后，停頓了一下。極其微小的一個停頓。

她慢慢地抬眼，視線從星河身上移開，穿過短短的距離，靜靜地落在司昭宸臉上。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冷漠，而是一種……審視。

如同在透過漫長的時光與血淚，重新凝望眼前這位賦予她生命、也帶來無盡苦痛的至高存在。司昭宸依舊風(fēng)華絕代，那雙與她同源、卻更為深邃銳利的湛藍(lán)眼眸，如同蘊(yùn)藏著浩瀚星河，那是屬于大離國女帝的威嚴(yán)與智慧。她們有著相似至極的眉眼輪廓，宛如鏡中倒影，卻又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靈魂。

卿卿的臉上沒有半分訝異，也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那份疏離感比任何言語都更刺骨。她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只是靜靜地、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疲憊看著她。

朱唇輕啟，吐出的稱呼如同淬了冰水的寒釘，每一個字都精準(zhǔn)地釘入司昭宸的心臟：“母皇陛下。”

疏離！冷淡！是臣子對君王的稱呼，而非女兒對母親！

這三個字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司昭宸的心口！她只覺得眼前一黑，呼吸瞬間被扼住！巨大的鈍痛席卷全身！怎么會？她怎么會這樣稱呼自己？她……她可是她的親生母親啊！她期盼了多久這聲“母親”？她做了多少噩夢，夢到女兒永遠(yuǎn)不會再醒來！

卿卿接下來的動作更是徹底撕碎了司昭宸最后一絲奢望。只見她微微挺直了些虛弱的脊背，在風(fēng)顏卿的支撐下，神情平靜得近乎漠然，向著司昭宸的方向微微低頭，做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無可挑剔的、卻也無比冰冷的叩謝姿勢，聲音依舊虛弱，卻字字清晰：“兒臣……多謝母皇陛下……救命之恩！”“此恩……永志不忘。”

“母皇陛下”！“救命之恩”！“兒臣”！一句句，一聲聲，像冰冷的利刃反復(fù)切割著司昭宸的心臟！那份被女兒視為陌生君主、救命恩人而非生母的鴻溝，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淵驟然展開在她面前！

“不……不……”司昭宸喃喃著，失魂落魄地連連后退一步，腳下踉蹌。巨大的心痛與陌生的疏離感讓她徹底崩潰！長久以來壓抑的對自身的悔恨、對過去的恐懼、以及對眼前風(fēng)顏卿那無法言說的遷怒，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住她的理智，勒得她幾乎窒息！

“都是你——！！！”司昭宸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蘊(yùn)含著雷霆之怒的藍(lán)眸死死鎖定卿卿身側(cè)的風(fēng)顏卿！所有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如同被激怒的雌獅，抬手直指風(fēng)顏卿，厲聲咆哮，聲音因失控而扭曲：“是不是你！風(fēng)顏卿！是不是你教唆她如此疏離寡情？！教她這樣稱呼她的母親？！你對她做了什么？！”

凌厲的殺意伴隨著女帝的暴怒轟然爆發(fā)，整個房間的空氣都驟然森寒！藍(lán)霽臉色劇變！

“不許你這么對卿哥——！！！”比司昭宸怒吼更尖利的聲音驟然響起！

只見病弱得似乎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的卿卿，在司昭宸對風(fēng)顏卿發(fā)難的瞬間，竟如同被觸碰了逆鱗！她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掙脫風(fēng)顏卿的扶持，赤著雙足、搖搖晃晃卻無比堅定地跨前一步，整個人張開雙臂，用一種母雞護(hù)雛般的姿態(tài)，牢牢擋在了風(fēng)顏卿的身前！她的身體因為用力而微微搖晃，后背纖薄得能看出骨節(jié)的輪廓，那雙湛藍(lán)的眼中卻燃燒著熊熊怒火與不容置疑的倔強(qiáng)，直直射向暴怒中的司昭宸！

她劇烈喘息著，轉(zhuǎn)頭看向風(fēng)顏卿時，眼神卻又在剎那間轉(zhuǎn)換，變得無比柔和、帶著深深的依賴和無盡的痛惜：“若非他……我早就……死過千次百次了！”

卿卿再次轉(zhuǎn)過頭，迎上司昭宸幾乎要噴火的視線，聲音虛弱卻異常清晰地、一字一頓地道：“自然沒忘。”“卿哥……”她瞥了一眼風(fēng)顏卿那張因失血和疲憊而稍顯頹敗、卻依舊輪廓分明俊美無儔的臉龐，“他是您精挑細(xì)選……為我準(zhǔn)備的辰龍血脈……”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司昭宸，“并且……足夠忠誠……以命相護(hù)……”她頓了頓，似乎在仔細(xì)端詳風(fēng)顏卿，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幾乎看不見、卻又真實存在的溫情：“他……亦是世間少有的……最好看的人……”

每一個字都如同響亮的耳光，扇在司昭宸的臉上！她……她竟然都知道？她一直知道風(fēng)顏卿是她刻意安排的人選？她甚至知道辰龍血脈？！

卿卿沒有停止，繼續(xù)說著，語氣里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和諷刺：“我……還要感謝母皇陛下的恩典……”她微微揚(yáng)起下巴，眼神仿佛穿透了時光的塵埃，“將卿哥……送到我面前……”

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壓抑了太久、終于爆發(fā)的力量，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室內(nèi)：“我才覺得……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有意義的！”

“他從不讓我吃苦……竭盡全力……擋開風(fēng)雨……”

“他從不誆騙我……哪怕一次善意的謊言……都不曾有……”

“他從不逼迫我做任何事……只為我鋪路……護(hù)我安穩(wěn)……”

“甚至……他覺得不合規(guī)矩、不合理的請求……”卿卿的眼眶漸漸紅了，聲音帶著哽咽，“即便他嘴上說著……不行……不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最終都……答應(yīng)了我……為我做成了……那些旁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事！”

風(fēng)顏卿垂在身側(cè)的手，因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嘴唇緊抿成一條蒼白的線，那雙深邃的眼中是洶涌的情緒洪流，卻只是沉默地承受著來自君王的怒火和卿卿以命相護(hù)的灼熱。

“哈！呵……哈哈……”司昭宸怒極反笑，那笑聲充滿了諷刺、悲涼和無法接受！

她銳利的目光如刀般剮向卿卿：“風(fēng)顏卿如此為你？傾盡所有護(hù)你周全？！那為何還能讓你落得如此下場？多次重傷瀕死？！如此無能，萬死難辭其咎！！！”

“沒有人！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卿卿猛地高聲反駁，因激動而劇烈咳嗽起來，身體搖搖欲墜，風(fēng)顏卿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卻被她揮臂擋開！她倔強(qiáng)地站在原地，直視著司昭宸，那雙湛藍(lán)眼眸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也不可能做到事事面面俱到！護(hù)我……是他的選擇！救不回那時的我……何嘗不是他心中日夜凌遲的痛？！”

她用力搖頭，聲音斬釘截鐵，帶著血淚的宣告：“我不怪他！”

“從未！”

“好……好……好得很！！！”司昭宸徹底被激怒！理智在母女之間這巨大的情感鴻溝與卿卿對風(fēng)顏卿毫無保留的偏袒中徹底崩斷！女兒眼中再無母親的位置！她所有的愛與信任，都給了那個被她安排、卻最終“失職”的男人！

她那雙蘊(yùn)含著帝王威嚴(yán)與此刻刻骨瘋狂的藍(lán)眸，死死鎖住卿卿：“你就這么愛他？！愛到即便如現(xiàn)在這般骨肉疏離、形同陌路？！愛到即便身魂俱創(chuàng)幾乎隕滅，還要如此忤逆你的母親嗎？！”

面對這誅心的質(zhì)問，卿卿卻異常緩慢地?fù)u了搖頭，眼中是司昭宸無法理解的清醒與決絕：“不敢……言‘忤逆’……”

“我為何愛他？”她輕輕重復(fù)著這句話，聲音卻陡然柔和下來，仿佛穿透了時光的迷霧，回到了某個遙遠(yuǎn)的初見時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身側(cè)那個沉默守護(hù)的男人，帶著刻骨銘心的眷戀：“母皇陛下……可還記得……您當(dāng)初將他帶到還是幼童的我面前時……說過的話嗎？”

“您說……”卿卿一字一句，清晰地復(fù)述著塵封的記憶，帶著一絲遙遠(yuǎn)的嘆息，“‘看過卿哥的風(fēng)采，眼中就不會再有其他人’……”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司昭宸震驚的臉上，唇角勾起一抹蒼白卻無比認(rèn)真的弧度：“您看……您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

“只是您未曾料到……看過之后……”她的聲音輕如囈語，卻帶著千鈞之力，“我的眼里……便真的只有卿哥……”

“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好！好！真是好得很！！”司昭宸怒極反笑，胸中那口灼熱的怨氣混雜著痛徹心扉的挫敗感幾欲炸裂！

“既然如此情深不渝！那我倒要看看！憑你如今這副隨時可能斷氣的殘破之軀！今日如何保住一個朕容不下的無能護(hù)衛(wèi)？！”

話音未落，司昭宸眼中殺意暴起！女帝的威壓毫無保留地爆發(fā)！她猛地抬起右掌，掌心瞬間凝聚起肉眼可見的、帶著毀滅氣息的深藍(lán)色光暈！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挾裹著雷霆萬鈞之勢，直接轟向風(fēng)顏卿的胸膛！目標(biāo)明確，就是要他形神俱滅！

“母親！”藍(lán)霽失聲驚呼，想要阻止已來不及！

“卿哥——！！！”卿卿凄厲的聲音驟然撕裂空氣！

她甚至沒有半分思考的余地！在那凌厲殺機(jī)襲來的瞬間，早已是強(qiáng)弩之末的身體竟爆發(fā)出不可思議的速度！赤足在冰冷的地板上猛地一蹬，徹底放棄了風(fēng)顏卿方才在身后的支撐，整個人如同飛蛾撲火般，精準(zhǔn)無比、毫無保留地——用自己那單薄的身軀，擋在了那凝聚著女帝毀滅之力的掌印與風(fēng)顏卿之間！

她甚至沒有看他最后一眼，只是死死地、毫不猶豫地閉上了那雙美麗的藍(lán)眸！臉上帶著一種徹底解脫的平靜和一絲微不可查的眷戀，坦然地……迎向來自血脈母親的致命一擊！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壘起最后的城墻！

司昭宸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她看著那毫不猶豫擋過來的纖細(xì)身影，看著那閉目赴死的決絕神情！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寒刺骨的恐懼瞬間攥住了她的心臟！那足以碎金裂石的恐怖一掌，在掌心印上卿卿胸前衣襟、感受到她身體溫?zé)岬膭x那，硬生生地——停住了！

狂暴的掌力帶起的勁風(fēng)，吹得卿卿額前的發(fā)絲狂亂飛舞，衣袂獵獵作響！那冰冷的掌緣，只差半指距離，就能按在女兒虛弱的心口！

“你……你……”司昭宸難以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兒，握著毀滅力量的手掌劇烈顫抖，身體如同被釘死在地面！為什么？為什么她能做到這一步？！為了一個風(fēng)顏卿，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連她這個娘親……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嗎？！

就在這死寂的對峙中，就在司昭宸掌力停滯、心神劇震的下一秒——

一個更讓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動作發(fā)生了！他們從未見過卿卿下跪！無論是幼時在大明宮，還是在流落風(fēng)雪莊園，她骨子里那點驕傲似乎從未曾徹底磨滅。然而此刻！“撲通——！！！”

一聲悶響，沉重的、帶著血肉之軀與冰冷地面撞擊的聲音，清晰地響徹房間！如同一聲重錘，敲碎了所有人的心防！

只見卿卿放棄了擋掌的姿勢，在司昭宸錯愕到幾乎凝固的目光注視下，雙膝一軟，重重地、毫無尊嚴(yán)地跪倒在地！她剛剛站直的身體瞬間矮了下去，像一株被狂風(fēng)摧折的蘆葦。她揚(yáng)起頭，蒼白的小臉上淚痕交錯，那雙純凈依舊卻飽含無盡痛楚與哀求的藍(lán)眸，直直地望向震驚到無法言語的司昭宸！

“母親——！！”一聲撕心裂肺、帶著血淚的呼喚，終于從那死死封閉的朱唇中吶喊出來！

不再是“母皇陛下”，是“母親”！帶著女兒最本真、最絕望、最卑微的祈求！

“求求您！！！”卿卿的聲音因為巨大的悲痛而顫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如同泣血：“求您……放過卿哥吧？！！”“放過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