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兩堤的垂柳在微風中輕拂,湖面波光粼粼,游船如織。遠處青山如黛,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忽然,一陣清越的歌聲穿透了湖面的喧囂,宛如山谷中的黃鸝初啼,婉轉悠揚。
一艘小船緩緩劃破水面而來。船頭坐著一位綠衫少女,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肌膚如雪,容色絕麗。她赤著雙足,腳踝上系著一串銀鈴,隨著歌聲的節奏輕輕拍打水面,激起細碎的水花。陽光透過柳枝的縫隙,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恍若九天仙女謫落凡塵。
醉仙樓臨湖的雅間內,顧云尚憑欄而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抹綠色身影吸引。他年方十六,卻已生得劍眉星目,一襲靛青色錦袍襯得身姿挺拔如松。此刻,那雙總是銳利的眼睛卻微微失神,連手中的酒杯傾斜了都渾然不覺。
“引蛇出洞。“身后傳來蓮玉慵懶的聲音。這位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正斜倚在軟榻上,纖長的手指把玩著一只白玉酒杯,狹長的鳳眼中閃爍著莫測的光芒。
顧云尚回過神來,眉頭微蹙:“大監覺得此事和七星門沈家脫不了干系?“他的視線仍追隨著湖面上漸行漸遠的綠衫少女。
“那是你該查的事情。“蓮玉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間,一滴琥珀色的液體順著脖頸滑入衣領,“本監不過是從旁協助。“
顧云尚從窗邊轉身,走到蓮玉身旁:“凌風什么時候到?“
蓮玉斟酒的手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酒液灑在檀木案幾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妖冶的鳳眼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段凌風果然沒看錯人,顧云尚年紀雖輕,城府卻深。
顧云尚奪過蓮玉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酒液辛辣中帶著綿柔,唇齒間殘留著淡淡的梅香。“看來是到了。“他篤定道。
仿佛回應他的猜測,房門被輕輕推開。一位白衣公子執扇而入,衣袂飄飄如謫仙。他面容俊美如雕刻,眉目間卻帶著幾分玩世不恭。腰間一枚墨玉古樸沉郁,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蓮玉,你輸了。“段凌風折扇輕搖,眼中含笑。
蓮玉輕哼一聲,自顧自地斟酒,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顧云尚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真的來了?“他方才不過是試探之言,沒想到段凌風竟真的一路尾隨而來。這只能說明,星城之事遠比他想象的復雜。
段凌風扶額苦笑。看來自己出場早了,難怪蓮玉那副表情。
“你武功可是恢復了?“顧云尚難掩期待。他自幼視段凌風為偶像,即便對方如今內力全無,淪為眾人眼中的紈绔子弟,他依然堅信這位曾經的武道天才會重回巔峰。
段凌風搖頭,優雅地收起折扇坐下。蓮玉默契地為他斟滿酒杯。“那女子可美?“段凌風突然問道,目光意味深長地投向顧云尚。
“喂!“顧云尚俊臉漲得通紅,“你在胡說什么?“
段凌風輕抿一口酒,神色忽然凝重:“云尚,你走桃花運了。“
顧云尚愣在原地。他不過是多看了那少女幾眼,何來桃花運一說?
“是桃花運,還是桃花劫?“蓮玉輕笑,與段凌風碰杯。
“你們兩個......“顧云尚氣結。
蓮玉與段凌風相視一笑,只留少年一人茫然失措。
夜色如墨,一輪殘月隱在云層之后,只透出微弱的光暈。密林中,一個黑影快速穿行,肩上扛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行動略顯遲緩。
“戚大人這是要帶這位姑娘去哪兒啊?“銀鈴般的聲音突然在黑暗中響起。
黑影猛然頓住,緩緩轉身。月光下,一位蒙著輕紗的少女亭亭而立,正是白日里湖上泛舟的綠衫歌女。此刻她眼中再無天真爛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戚淮余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龐。誰能想到,這個看似儒雅的男子,竟是星城連環命案的真兇——巫骨門十二骷之一的“瑯邪“。
“多年不見,沈大小姐出落得越發標致了。“戚淮余冷笑,眼中寒光閃爍。
沈玉龍輕撫鬢角:“堂堂巫骨門十二骷,如今也干起這偷雞摸狗的勾當?“
巫骨門曾是江湖第一大邪派,門徒數以萬計。自教主神秘失蹤后,十二骷分崩離析,戚淮余這等高手竟淪落到靠殘害少女修煉邪功的地步。
“白日的表演精彩絕倫。“戚淮余拍手稱贊,“沈門主教導有方。“
沈玉龍笑容甜美:“戚大人也來捧場,真是三生有幸。“
“廢話少說!“戚淮余突然暴起,一掌劈向沈玉龍面門。
沈玉龍身形如燕,輕盈地騰空而起,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落地。“戚大人這么心急?“她歪著頭,一臉無辜。
“沈大小姐不也一樣?“戚淮余冷笑。
沈玉龍神色驟變,從腰間抽出一柄泛著藍光的短刃——寒月刃。她身形如鬼魅,攻勢凌厲,卻始終無法突破戚淮余周身的黑色氣墻。
“地境對玄境,不自量力!“戚淮余突然發力,黑氣如毒蛇般鉆入沈玉龍體內。
“噗——“沈玉龍口吐鮮血,寒月刃脫手落地。她單膝跪地,五臟六腑如被千萬根鋼針穿刺。
戚淮余拾起寒月刃,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小小地境,也敢與我爭鋒?“刀刃高舉,寒光凜冽。
“瑯邪。“一個慵懶的男聲突然響起。
戚淮余渾身一僵,立即單膝跪地:“拜見殿下!“
沈玉龍強撐意識,試圖看清黑暗中的人影。“殿下“?難道是......
“這么多年,你還是不懂憐香惜玉。“那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殿下,此時不該來星城。“戚淮余低聲道。
“我是跟著一個人來的。“神秘人輕笑,“一個比你想象中危險得多的'紈绔子弟'。“
戚淮余心頭一震。能讓殿下親自出馬的,莫非是......
“沈家既已卷入,不如順水推舟。“神秘人冷冷道,“帶她回去,讓沈門主好好管教。“
戚淮余會意,將奄奄一息的沈玉龍扛起。臨走前,他解開麻袋,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女子——臉皮被剝,手腳筋俱斷,卻還留著一口氣。這是留給追查者的“線索“。
月光下,戚淮余的身影漸行漸遠。密林重歸寂靜,只有那個不成人形的女子偶爾發出微弱的呻吟,證明這場慘劇真實發生過。
遠處,醉仙樓的燈火依然通明。段凌風站在窗前,手中折扇輕敲掌心,目光投向黑暗的遠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