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皎潔的月光灑在百里城一處僻靜的庭院里。趙子寰手持青瓷酒壺，對著那輪明月輕聲吟誦：“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你何時學起蘇晟那套酸腐文人的做派了？“沈墨羽不屑地撇嘴，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喝酒就喝酒，吟什么詩？“

趙子寰轉身落座，月光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投下斑駁光影：“一時有感而發罷了。“

燕昱注視著這位多年未見的老友，不禁感慨：“這些年，你的性子倒是變了不少。“

“哦？“趙子寰挑眉，紫眸中閃過一絲玩味，“彼此彼此。“

庭院一時陷入沉默。燕昱躊躇片刻，終于問出那個壓在心底的問題：“他...可好些了？“

趙子寰抿唇，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這正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之一。“

“看來他還是放心不下辰皎。“燕昱輕嘆，眼中浮現了然之色。

三人推杯換盞間，一道修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庭院入口。沈墨羽最先發現，揮手招呼：“風，這邊！“

沈墨風陰沉著臉走近，對沈墨羽的招呼置若罔聞。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如同冰雕，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意。

趙子寰晃了晃酒壺，紫眸中閃爍著促狹的光芒：“怎么？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

沈墨風冷冷掃了他一眼，抄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她的傷到底怎么回事？“這話明顯是在質問燕昱。

燕昱心頭一緊。辰皎的傷勢確實一直未愈，雖然這半年來她按時服藥，但心病難醫。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結在于段凌風。盡管她絕口不提，可每當夜深人靜時，那反復發作的傷痛無不昭示著她內心的煎熬。

“她認出你了？“燕昱試探著問。

沈墨風沉默不語，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月光照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映出一片冷白。

燕昱輕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辰皎被塵陽帶回來時，我們都嚇壞了。她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過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追問塵陽你的下落...“

沈墨風握著酒杯的手驀然收緊，指節泛白。

“當時的情況只有塵陽最清楚，但他始終三緘其口。后來辰皎拒絕服藥，連飯都吃得極少。王兄無奈，只得請司瓊配藥...“燕昱說到這里，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個蜷縮在床角、淚流滿面的辰皎，心頭一陣刺痛。

沈墨風猛地攥緊拳頭，酒杯在他掌心碎裂，鋒利的瓷片劃破皮膚，鮮血順著指縫滴落。沈墨羽驚呼一聲，急忙查看他的傷勢。

趙子寰紫眸微瞇，捕捉到關鍵信息：“你是說，辰皎覺醒了眼瞳術？“

燕昱點頭，回憶那日的場景仍心有余悸：“司瓊言語刺激她，說她父親的事，還有...段凌風中的毒，都是計劃的一部分。那天辰皎爆發出的力量前所未有，連半入天境的塵陽都被她的眼瞳術所制。若非王兄及時趕到...“

“嘭“的一聲，沈墨風手中的酒杯徹底粉碎。鮮血混著酒液滴在青石板上，他卻渾然不覺。

“自那以后，王兄嚴禁司瓊接近辰皎，還收了辰皎為徒...“燕昱試圖寬慰。

沈墨風冷笑：“那個女人從不會因任何人改變計劃。燕華收徒與否，于她而言毫無影響。“

燕昱黯然垂首。他親眼目睹燕華一步步陷入司瓊精心編織的羅網，卻無能為力。如今辰皎與司瓊結下死仇，這場博弈恐怕難以善了。

“風，“趙子寰神色凝重地提醒，“別忘了你身上的毒還未解清。我雖能壓制，但何時會發作、發作時會出現什么癥狀，都是未知數。你是不是該去見見燕華？“

沈墨風面色陰沉。他何嘗不知，這世上能解此毒的唯有司瓊。此次來百里城，一是為見辰皎，二便是找司瓊討解藥。

“即便見了，也未必能拿到解藥。“沈墨風薄唇輕啟，聲音冷得像冰。

“不會吧？“沈墨羽驚呼，連忙灌下一大口酒壓驚。

沈墨風從懷中取出兩枚青銅令牌，上面龍紋纏繞，中央一個醒目的“段“字：“你們持此令前往臨安、魔都，交給守城將領。他們都是段家舊部，見令如見人。告訴他們，一個月后廬州行動時，同時打開城門迎燕軍入城。“

趙子寰接過令牌，紫眸中閃過一絲擔憂：“你獨自去廬州？“

“胥林是雷明揚的大舅子，兩人狼狽為奸。一個在上京作威作福，一個在廬州稱王稱霸。“燕昱不屑道，“辰皎要取廬州，恐怕不易。“

沈墨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因如此，才更有趣。“

翌日，辰皎竟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當計心瑤推門而入時，她正慵懶地擁被而坐，陽光透過窗欞，在她精致的面容上灑下細碎的金芒。

“辰姐姐！你可算醒了！“計心瑤又驚又喜，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床前。她不僅擔心辰皎的傷勢，更對昨日那個氣勢逼人的男子心有余悸。雖然那人俊美非凡，符合她所有幻想，但那身懾人的氣息實在令人望而生畏。

辰皎揉了揉太陽穴，寵溺地捏了捏計心瑤的臉頰：“讓你擔心了。“

“醒了？“黎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已來過數次，見辰皎睡得香甜，便不忍打擾。此刻她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面，香氣瞬間充盈整個房間。

“黎昕姐！“辰皎眼睛一亮，聲音不自覺地帶上幾分撒嬌的意味。

黎昕將面碗放在桌上，板著臉道：“洗漱完再吃。“

辰皎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下床。侍女早已備好溫水，伺候她凈面漱口。一切妥當后，辰皎迫不及待地撲向那碗面，貪婪地嗅著香氣：“好香啊！“

黎昕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眼中滿是寵溺。計心瑤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辰皎大快朵頤，忍不住抱怨：“黎昕姐，你都沒對我這么好過！“

黎昕一愣，隨即失笑，揉了揉她的發頂：“明日也給你做。“

“謝謝黎昕姐！“計心瑤立刻眉開眼笑，像只歡快的小雀。

辰皎很快將面吃得一干二凈，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黎昕收拾碗筷時，計心瑤突然想起正事：“辰姐姐，師父讓你去見他。“

陽光透過窗紗，在辰皎臉上投下細密的光斑。她微微蹙眉，隱約覺得今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