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

司命身著月色長袍，衣袂翻飛。脖頸處的肌膚細如美瓷，玉冠束發宛若水月觀音，面冠如玉，眉目如畫，渾不似真人。如此謫仙般的人物降臨冥界，自然是惹得不少冥界少女秋波暗送，芳心暗許。

可他無暇顧及這么多，只是行色匆匆地趕至冥府，生怕耽擱了一分一秒，鑄成不可逆轉的遺憾。昔日里如初春寒潭般的一雙墨眸，此時竟染上些許慌亂。

說是有事要拜訪冥王，卻不等冥界小妖傳喚，便兀抬步自來到冥王大殿。

殿中很是凄清，藍色的燭火肆意地舔舐著冰冷的空氣，呼呼作響。冥王就坐在正席，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手中的卷宗，眼周暈染的暗色似乎說明了他這幾日的辛勞。

“司命上神可是稀客，稀客啊。”冥王放下手中的卷宗，一眼便認出了來人，眸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不知上神來此所為何事？”

司命做了個揖，道：“叨擾了。小仙的徒弟下凡歷劫，無奈劫數有變，可能已不幸......不知大人可否查看一下您的死簿上可有一女子，名喚‘桃夭’？”

作為天界上神，司命倒是很好地將方才的慌亂掩飾。淡漠的眸中看不出半點波瀾，若是不知情的人，怕還真會毫不懷疑地認為他此番來冥府是有公事來辦。

冥王倒是對這前來冥界尋人的事情習以為常，笑著示意司命落座：“上神請稍作休息，容我細細查看一番。”

空氣再次重歸于安靜，只聽見紙張翻動略顯刺耳的聲音，一頁又一頁，每一頁都攪動著司命焦灼的心。

過了良久，似是確認了多遍無誤，冥王才道：

“并無。”

司命辭謝，方欲離去，冥王起身請他留步。面色沉重地解釋道：“若足下愛徒在凡間已死，此處必定有她姓名，若是沒有......那便是神格散落，魂飛魄散了。”

司命聞言，袖中的拳不覺得握緊了幾分。

這樣的結果，在來冥府的路上便早已有所預料。為什么，心中還是隱隱作痛，像是被一個有力的大掌緊緊攥住，透不過呼吸。是......不愿承認這樣的事實么？

思及此，司命斂眸不語，似乎是在逃避什么。沒有辭謝，沒有告別，那略顯孤獨的如謫仙般修長的月白背影，在夜幕中漸行漸遠，步履沉重，全然無那往日殿上一人舌戰群臣那般年少輕狂，也無平日里波瀾不驚，淡然如玉那般孤高雅潔。

冥王見他離去，心下便多了幾分猜疑。方才那一番表現，顯然是真情流露，一個天界上神不知掩藏自己的慌亂可是致命的弱點。冥王搖頭苦笑，長嘆一口氣，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能讓他堂堂司命上神這般亂了陣腳。恐怕，不止是徒弟那么簡單吧......”

更何況，七情六欲，生離死別他司命比誰都見得多，掌管人間命簿，怕是什么都看淡了。

希望是我老了，多心了。

他可是司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