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夕陽西下，半邊天的云彩被染得通紅又映著一點青黛色，士兵們的戰戟因光照而閃著，一眼望去極其壯觀，肅穆之感油然而生。

司空堯疾步走向馬車，緊鎖著眉頭，眼里無光。他寬大的墨色衣袍隨冷風擺動，溫暖的日光照耀著他的側身。而我只能看見他陰暗的好看的輪廓，和那只牽著我的慘白的手。漸漸地，我放慢步子，去看他的背影。

他回過頭，額上的細汗晶瑩，此時應激動的他面色慘敗，清秀而帶疲倦意味的雙眸翕動，他看著我，久久才說出一句話：“等我回親王府跟你解釋。”

他揉了揉我的頭，順勢緊緊擁住我，直身在我的額間停留一吻，小心翼翼地將我扶上馬車，似是無奈地負手而立，望著車影逐漸消失在丹鳳門中。

短短的路程里我想了好多。

我想起那日他遇險時冷淡的神情。

我想起那晚他在酒樓聽書時突然難看的臉色。

我想起他在夜里撒嬌，要我抱著他入眠。

我想起今日他在大殿時布著血絲的雙眼。

他并非那般冷血無情，只是他在極力隱忍，隱忍到不自知他的心還是熱的。

那些年，他在深不可測的皇宮中只能靠著裝瘋賣傻度日，獨自一人籌劃種種，其實他也會怕，他也會無助。

我心疼他，可也僅限于此了。

我只是一個會偶爾偷竊的刺客，同爹爹流浪于江湖。我何德何能讓謹親王注意到我，將我卷入這復雜的政局之中。

王媛媛說的不錯，我只是他眾多棋子中最有用的一枚罷了。如今改天換日，我便也失了用處，遲早會淪為棄子。

可我還是愿意給他最后一次機會，聽他欠我的那句解釋。

倚在門邊整整三個時辰，我見太陽完全隱匿，我見天色由黛藍變得如墨般漆黑，我見空中現出點點繁星隱隱閃爍著。

院中的門被緩緩推開，我驚喜地離開門邊，向前探出一步，忍住腿部傳來的無力感。

玉珠提著燈籠引李羲和向我走來。

我看向半敞的院門，極力壓抑著心中的落寞，遲鈍地回過神，看著李羲和。

他神情嚴肅，還是那副正經模樣，眉宇中卻藏著幾分憂慮。我又看向玉珠，她似是哭過，眼角還紅著。

“籬兒。”李羲和擔憂地看著我，緩緩說：“他讓你先睡下，別再等了。”

我愣住。

終是真心錯付了。

兩行滾燙的淚滑過臉頰，在燈籠的照耀下閃著光。

這是第一次，玉珠主動地抱住我，沉穩如她竟也趴在我的肩頭抽泣。

“胡籬我不該瞞著你，在他娶側室那日我便該早早地告訴你，他不值得托付，他一直在利用你，還利用了胡叔，你是個好姑娘，你不該……你不該……”她一陣嗚咽，哭濕了我的衣裳。

字字誅心，狠狠地絞痛了我的心臟。

我終于聽到了真相，竟有一時的窒息。

李羲和緊緊抱住我和玉珠二人，喃喃低語：“籬兒你放心，哥哥定會還你一個自由。”

爹爹也曾說，人這輩子不能犯傻第二次。

我癱在他們懷里，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