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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帶你走

  • 零點零時零分
  • 奈黎柒柒
  • 2881字
  • 2020-03-17 11:39:39

整個長安城凝重的令人窒息,天幕鉛灰,濃云滾滾,大雨欲來之勢。

清酒滿盞,握住金樽的手一刻未停,轉視再望杯已空。

不消一刻,方才還云淡風輕、面色不動的俊美男子此刻臉色慘白,刺眼的鮮紅在他一塵不染的白衣上暈染開來,他直直倒了下去。

“結束了。”他想。

暴怒、吵雜、呼嘯、昏沉……

大雨滂沱,預示著大廈將傾,天下動蕩。

瑩瑩光亮指引著無盡的黑暗,長路盡頭彼岸花開,泣血怒放。

這條路他竟覺得毫不陌生,他仿佛透過時空看到自己無數次徘徊,我……在等誰呢?

“回去吧,你還不該來這里。”

混沌中傳來一聲極其熟悉的呼喚,可他想不起來這是誰,只是心臟不受控制的抽痛,絞的肝腸寸斷。

“你是何人?”他抱住頭,近乎嘶吼。

“回去吧,你還不該來這里。”她用相同的語調重復著。

靜默一刻,無形的力量推著他轉身向模糊的光亮走去——生門的方向。

“殿下?殿下?”是王鈺在喚他。

他僵硬的身體開始回暖,開始有了對外界的感知,意識微弱之中他清楚的捕捉到了那極其熟悉的輕微舒氣聲。他頓時感覺十分安心,又沉沉睡去。

雨還未停,極小的屋子里擠著四個人,一人睡在塌上人事不省,三人守著極亂的屋子面色陰沉的能擠出水來。

“郡主,殿下怎么又睡過去了?”王鈺聲音里帶著微微顫抖。

季姚慢條斯理地整理被丟的散亂不堪的藥材——準確來說是毒藥,一邊應著,“皇帝賜的毒根本無藥可解,我只是用另外的毒暫且壓制住了,現在他身體里幾種毒相互制衡,暫且維持一個穩定狀態。可毒畢竟是毒,他的五臟六腑在極速的衰竭,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

季姚冷淡的聲音穿透了王鈺的大腦,眼淚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掉下來,“我五歲喪母被賣到將軍府,孤苦無依,殿下從未把我當過下人,每年放我出府祭奠親人,賞賜頗多,待我極好。他這一生怎的如此短暫,都不留我報答的機會。”

季姚溫聲道:“他為何留在長安?”

王鈺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多年前老爺要殿下留在長安,殿下心知老爺此舉何意,自是不愿。可老爺以康夫人和幼弟的性命相逼,殿下重情,無奈應下。之后大醉三日,醒來便似變了個人。為質長安,冷眼無數,多年來一把刀時刻懸在頭上,行差踏錯一步,這肉體凡胎便會碎尸萬段。殿下無懼,他擔心的是牽連旁人……”

再也說不下去了,他掩面痛哭,“上蒼待殿下何其不公啊!”

小蓮無聲以帕拭淚。

自古野心以血鋪路,毀了多少輕狂肆意好兒郎。

“咣當——”

楊奉卷著濕寒之氣匆匆進門,猛灌一口涼茶,“皇帝知曉劫尸之事,一道圣旨下令抄了世子府,進府卻只發現了近乎癲狂的康夫人,現已廣發通緝令,全城搜捕世子府幸存者,搜到之后就地斬殺。”

他一口氣交代完,蒼老的眼神瞬時黯淡下來,聲音壓抑極致嘶啞,“榮兒亦在搜捕名單之中。”

季姚混不在意,“搜到這里還待多久。”

“最多一日。”

“再休半日,待殿下恢復稍許再動身出城。”季姚聲音依舊沉著冷靜。

三個時辰過后,雨勢漸微。

安慶宗仍沒有轉醒的跡象,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看起來與死人一般無二。

此時狹窄的屋子里多了一個身著綠底白紋衣袍的老者,他的聲音極具特點,像是貓爪撓玻璃一般聽的人心里不舒服極了。

再觀相貌,鼠眼里滿是精光,正是那日華清池畔立在唐玄宗身旁的老奴。

“先謝過老伯的幫忙了,若不是您與楊伯伯,恐怕殿下現在早不在了。”

季姚對那老奴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那老奴連忙扶起季姚,“當不起郡主如此大禮,老奴本就是被安將軍派來看護殿下的,郡主真是折煞老奴了。不過事不宜遲,郡主與殿下必須即刻動身。”他加快語速,“西城門有自己人,相對是安全的,出城門一路西行,五里之外有個杏花村,村子西北方向有座茅草小屋,找個姓孫的婦人,她自會保你們安全。”

季姚靜靜聽著,“你到底是誰的人?”

老奴一驚,“我……自是安將軍派來的人。”

季姚靜默,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老奴自知瞞不下了,沉思片刻,“是二公子。”

季姚淡淡點頭,不再多言。

楊奉若不是不忍季姚守寡,不會答應保安慶宗一條殘命,國家動蕩,老驥伏櫪,熱血男兒保家衛國,他會戰至最后一刻,誓死守住大唐江山。

老奴尚有使命未盡,自是也不能隨幾人出逃。

雨色迷蒙,天色漸暗,四人心底都端著一碗水。

事發突然,王鈺和小蓮這些下人的畫像尚未到官兵手里,季姚和安慶宗的畫像卻早早送達,會識圖的人一眼便能辨出。

王鈺架著一輛極其不顯眼的馬車接近西城門,守門將軍立時攔下,“停車檢查。”

王鈺陪著笑,“官爺,我家兄長染了重病,兄妹四人是來進城求醫的,眼見天色已晚,求官爺通融通融,快些放我等出城。”

“別廢話,掀簾子。”那將軍不耐煩喝到。

王鈺狠狠咽了口水,這時一位笑嘻嘻的兵跑了過來,“將軍,這人有病,別染了將軍,還是讓小人檢查吧。”

將軍用手掩住口鼻,“不必,圣上嚴令必須親自檢查,掀開簾子!”

一只白皙的手挑開簾子,露出一張極美的臉,那女子膚白如脂,朱唇點紅,眉間一朵八瓣蓮花紅的刺眼。她眉眼彎彎,笑盈盈的對守門將軍說:“將軍請。”

隨后她一挑簾子,除她之外,里面睡在一個青澀女子懷里的是一個死人一般慘白,滿臉潰爛的男人,像是被詛咒一般,翻開的皮肉冒著鮮血。

“娘啊!這是什么病!”

將軍魁梧的身體一抖,連忙收回視線,嫌惡的擺擺手,“走走走。”

醒著的三人心里同時松了一口氣。

“駕——”

“慢著——”

一隊黑鎧精兵瞬間層層圍住剛剛準備出城的馬車。

三人心里同時一沉。

王鈺正想陪笑,那領頭的將領用力拋出了一個睜著滾圓眼珠血淋淋的頭。

那正是半個時辰前還站在三人面前,聲音嘶啞的老奴。

將領雄厚的聲音不容置喙,徹底打翻了三人心底端著的那碗搖搖欲墜的水,“熟悉嗎?叛國賊一個也別想跑!抓起來!”

王鈺立時反應過來,果斷干脆用匕首割掉了馬車上的繩子,大吼著,“郡主快帶殿下走!”

說完他手一撐利索的跳下了馬車,匕首一掃割斷了最前面士兵的頸動脈,噴涌的血注灑在王鈺臉上。彼時清秀頑皮的書童此刻竟像一匹惡狼,強敵之中以血為王。

守城的士兵里有十幾個隨手割掉了附近的人的頭,頓時慘叫不迭,血流成河。剛才試圖維護他們的那個小兵跑過來,抱拳道,“吾等誓死護殿下周全。”

季姚只沉靜的說了句,“珍重。”隨后毫不遲疑和小蓮拖著安慶宗下了馬車。

“郡主……”小蓮顫抖著出聲,“我們會死在這嗎?”

季姚嘴角一勾,“不會。”

王鈺搶了士兵的長槍,與那范陽死士協力開出一條血路。一時之間狼狽不堪,身上臉上濺上了不知是誰的血。

“關門——快關城門——”

“放箭——一個都不能放走!”

吱呀吱呀——

城門兩側的士兵使著吃奶的勁推著大門,城門緩緩關閉。

小蓮撿起掉在附近的一把刀,一下扎在彪悍的大馬身上。

嘶——

黑馬吃痛長嘶一聲,載著馬上的季姚和安慶宗發瘋了般往前跑去,直奔緩緩關閉的城門。

“小蓮!”

季姚冷靜的臉此刻布滿恐慌,她回頭大喊著小蓮的名字。

站在血泊中的女子,滿身都是血污,唯獨那雙眼睛清澈干凈,似乎含著笑意。

“郡主……”

咻——

她一雙好看的杏眸頓時失了焦,胸前的血窟窿涌出大股鮮血。身后的男人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頓時長槍入體,鮮血淋漓的兩人雙雙倒下。

死士無畏,用血肉護住信仰。

咚!

季姚聽到了他們砸在自己心上的聲音,那么熟悉……

靈魂深處傳來極度的恐懼,無數嘶喊同時在耳邊響起——

火!到處都是火!濃煙滾滾,大火滔天,要吞噬天地,燒盡一切……

“救救……救救我……”

“咳咳咳……救救我……”

……

咻——

長箭破空而來,映在季姚急劇皺縮的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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