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對這個城市的路線并不熟悉，所以由向陽親自開車。一路飛馳，來到城郊地段的新開發區，車子拐進一片工地，這里是沈氏集團新開發的樓盤。車子沒有停在停工了的基地處，而是在邊緣的道路處。

整個樓盤呈L形，這里是L的內拐角。

如果不是釘子戶，這個樓盤呈長方形。

車子停在人群后面，向陽讓我們與他保持一些距離，他交代阿良照顧好我們后就下車了。

人群中有個扛著攝影機的記者回頭看見了他，高喊一聲后，向陽被吞噬在人群中。

最外層是看戲的群眾，稍微里面一點是聞風趕來的記者，警戒線內是警察、政府官員和開發商。開發商早就在現場了，和警察以及政府官員交涉，最后沒辦法只能讓向陽親自出面。

這條道路作為這片開發區域的邊緣道路，正是釘子戶的后院，釘子戶保住了自己的自建樓，卻保不住后院的空地。這條路被挖得底兒朝天，正在鋪設地下電纜和管道，卻不想，挖掘機的一鏟子挖出了一顆人的頭骨。

施工的工作被緊急叫停，鄰里、記者以及上面的人把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我們下車站在人群外圍向里面張望，向陽在工作人員圍成的保護圈里，記者們把話筒懟上去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沈先生，建設工作被緊急叫停，會給沈氏集團帶來損失嗎？”

“沈先生，此次事件跟之前報道出的強勢拆遷是否有關？”

“沈先生，建設工作會繼續下去嗎，是否會影響此區域的后續出售問題？”

向陽和官員正在交談，面對周遭記者的責難也不好做出不好的反應，只是不理會。但沒多會兒，官員先不耐煩了，招呼警察將他們打發離開。

“這幫人，放大新聞制造效應，唯恐天下不亂！”官員嘟囔。

坑里的法醫在清理尸體，將白骨從沙土里整理出來。

突然坑里有人大叫：“WC，麻煩了！”

警戒線里的人紛紛伸頭去看怎么了。

“什么？”警察問。

坑里的法醫說：“目前已經整理出207塊骨頭了。從頭骨看，這是一個成年人。”

警察抱著手，臉色凝重。一旁的官員問道：“什么意思？”

“成年人的骨頭是206塊，也就是說，這下面，不止一具尸體。”法醫說。

“事情既然發生在這里，我們會全力配合調查的。”向陽說。

抱著手，看似頭頭的警察，若有所思的點頭。

圍觀的記者一聽到坑里不止一具尸體，說什么也不肯散去，叫著嚷著要公開，把群眾的知情權搬到臺面上打成旗號，警察也不好再說什么。

坑里只有白骨，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衣物和物件，這是一場思路周全的埋尸。

人群里的鄰里鄉親在小聲地嚼著舌根，伸著手指點著坑另一邊的釘子戶。

我湊耳聽。

“老李家的老婆孩子前兩年不是說跑了么，后來他又娶了個老婆，娃兒才剛滿月。”

“對啊，這老李之前動不動就打他婆娘。”

“他家他娘在他老婆孩子跑了之后還瘋傻了，原以為是被那件事氣的。”

“這坑里的不會就是老李家說是跑了的老婆孩子吧。”

“呸呸呸，別瞎說。”

“老李先前遲遲不愿意拆遷，后來突然又嚷著要拆，他婆娘又不樂意了，你說，是不是因為老李……”

“哎呦，馬大姐啊，你能不能別說了，怪滲人的！”

“去，不樂意聽你就一邊兒去！”這位被稱為馬大姐的，用眼睛剜了一下不讓她繼續說的老婆子。

“你想想，有日子沒見老李了吧？”馬大姐繼續說。

旁邊樂意聽的人附和說：“是有日子沒見了老李了，不過我見到他婆娘了，剛下月子，自己抱著娃兒去菜場買魚。”

我看向可卿，她也在聽這幾個人講話。可卿很敏感，立刻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和我對望了一眼。阿良站在一旁的土堆上往人群里張望，恨不得踩在人群的頭頂上。

“這事只是發生在他的地盤上，應該沒多大問題吧？”我問可卿。

可卿說：“這事兒呢，可大可小，如果案子破不了，這地方要一直封著，項目算是完蛋了，如果案子破了呢，可能也會影響開盤后的房價。損失肯定是要有的。”

阿良見我們交頭接耳，也湊過來。

我問他：“什么情況了？”

“我看不到，前面一圈記者扛著大相機，擋得嚴嚴實實。”

我白了他一眼，說：“你是得力助手，你對這件事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嘿，還真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他工程上的事，我可不是得力助手。”

可卿的手機響了，她接通，是向陽打來的，讓她看微信。可卿又打開微信，上面有十幾天未讀消息。

是向陽讓我們先回去，他讓我們不要被記者發現。

阿良覺得堵在圈外甚是無趣，樂顛顛地去發動車子去了。我和可卿相繼上車，在眾人的無視中開出了工地。車子駛出的時候，迎面遇見幾輛駛進來的黑車。

頭一輛車在跟我們擦肩后停了下來，里面下來一個人向我們跑過來。阿良及時反應，剎車等他。

那人從車窗遞了一支煙給阿良，阿良接過，放在嘴里，然后就著那人送過來的火點著。

“良哥。”那人稱呼。

阿良說：“你們趕緊去吧，陽哥在里面呢。”

那人點頭。

罷了才反應過來后座還有兩個人。

“嫂子！”那人叫了聲嫂子后，見我面生，只向我點頭。我也回以點頭。

那人繼續說：“嫂子快走吧，這里是非多。”

可卿點頭。阿良踩下油門駛離了這里。

我們回到公寓，阿良和我們一起上樓。進房間，他霸占在沙發上。

“哎呦，真舒服。陽哥這段時間有的忙嘍，我也要住在這里嘍。”阿良叫喚。

沈向陽把阿良帶到H城就是讓他跟我們待在一塊兒的，這套公寓的四個臥室也是剛剛巧。

向陽此次遇到這樣的事，雖不是大災大難，也算是夠棘手的，這阿良竟然能說出這么輕松的話來。我問他：“你難道不擔心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