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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常說，出門在外，不可太過惹眼，須知咬人的狗是不叫喚的。

習武之人，武道自在心中，勁氣繃于內，外人不可察，卻又能引而不發，方是高手作為。

能穩勢，泰山崩于前不色變，利刃及于身不亂氣，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少年問：“老頭，利刃及于身不亂氣是不是有點傻？刀都砍身上來了，還不運氣出招，豈不是被人砍死？”

老頭子一巴掌拍在少年頭上，罵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傻？我意思是說，平常要低調，不引人注目，扮豬吃老虎才是最聰明的。”

老頭子說著，喝了一口小酒，砸吧砸吧嘴繼續道：“后面那兩句話，是我師父教我的時候說的，我也覺得是放屁，你就姑且聽之，反正一句話，感覺到對方對你有了殺意，你就出手，總是沒錯的。”

“哦…”

少年似懂非懂，又問道：“老頭，殺意是什么樣的，能看到嗎？能聽到嗎？”

“等你有了殺意就懂啦。”

……

有殺意，而且很多。

譚揚笙閉上眼睛，手中的劍漸漸傾斜。

寧先生已經離去，只有成教頭還在商會門口，不知道他是想繼續插手，還是想等少年死去后，為他收尸。

少年很強，成是非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不然也不會選中他做商隊的護衛。

不過強不代表無敵，場中大約四十個人，修為深厚者也有幾個，他能感覺到那幾個人的勁氣雄厚。

他捏了捏手中的刀柄，想著此時手中若是自己那把蘊養幾十年劍意的長劍，興許能夠打敗這些人。

可惜為了隱藏身份，他特意換了一把刀，一把陌生得仿佛不屬于自己的刀。

“殺了他！”

隨著一聲怒喝，有人率先發難。

“叮”

“叮”

金屬的長刀碰撞木劍的劍刃，竟是發出了兩聲金屬相撞的顫音。

“呃！”

一聲被打斷的慘叫，僅僅一個回合，方才搶先出手的人已經命喪。

木劍穿透了他的咽喉，令他沒有來的及發出慘叫。

“好快。”

成是非情不自禁的嘆道。

而戰局顯然不會因為一個小嘍啰的死而停止，隸屬于各個匪幫的人，此時團結一心，目的都是一個——殺死眼前的少年。

鮮血狂舞，殘肢斷臂橫七豎八。

轉眼之間，竟是有半數人員都已倒在了那把木劍之下。

“這小子原來這么厲害，早知道我就雇傭他了。”

一個商人自言自語的說道。

“怎么？你認識他？”

“不認識，不過他十幾天前出現在護衛街，因為背上的木劍，所以很是被人揍了幾頓。但他從不還手，還以為是個沒用的少年，原來竟是個高手。”

“高手也不敢雇啊，一下子得罪了所有的馬匪，生意還如何做？”

“對對對，幸虧沒雇！”

……

少年的劍招沒有什么復雜的，就是簡單的劈，砍，擋，刺，卻每每擊中敵人的要害。

他的腳下已經堆了近二十具尸體，他的身上，那一身灰袍也被鮮紅浸染，而他自己卻絲毫無傷。

突然間，戰斗停止了，喊殺聲和兵器碰撞聲，就這樣突兀消失了。

譚揚笙有些奇怪的抬頭，抬手抹了抹臉上的血水，裂開嘴嘿嘿一笑：“殺意消失了，你們不想殺我了？”

眾人被他一問，心懼得再次后退。

想！

他們想，但是不敢了，比起涌出殺意去殺這個少年，他們現在更怕自己死在少年的劍下。

……

“老頭，今天為什么會帶我出門游玩？”

“帶你去見見世面。”

老頭悠哉悠哉的走著，不時將嘴對著酒囊小酌一口，手中的酒囊仿佛永遠也喝不干一般。

“見什么世面？是要去大城市開開眼界嗎？”

面對少年興奮神情下的疑問，老頭沒有作答，只是繼續悠哉悠哉的往前走著。

漫天的黃沙，滿眼的大漠，記事起便是這些場景，少年早就看膩了。

賣酒的貨郎說，十里之外的城里，有好玩的面人，有好看的戲法，有調皮的伙伴，有著從未見過的喧囂。

那是少年一直神往的地方。

他以為今日，老頭突然良心發現，會帶他去看看他一直想要看看的世間繁華。

直到他們走到了一處綠洲。

綠洲很小，方圓一里而已，一簇簇枯黃的野草，包圍著一根早已枯死的沙柳。

看樣子這綠洲，馬上就要變成曾經的綠洲了。

“老頭，樹上有人。”

一個死人，被人用繩子綁住脖頸，吊在了干枯的沙柳樹上。

尸體明顯剛死不久，甚至還有血液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將樹下枯黃的野草都染成了黑紫色。

濃烈的血腥氣，令少年不住的皺眉。

老頭卻神色如常，歪頭看了看地上雜亂的馬蹄印，也不知是怎么辨認出了方位，爾后抬步前行。

少年連忙跟上，心中有了隱隱的猜測，似乎自己的心愿又要落空了。

少年不知道跟著老頭走了多久，反正中途就著酒囊中的酒水，吃了些干糧后，他們就一直走到了天黑。

天黑下來，前方的篝火顯得特別的顯眼，偶爾還有聲音隨著微風一起送過來。

老頭邁步就朝篝火處走去，漸漸的篝火處的聲音清晰起來，有大笑，有喝罵，還有抽泣。

“今日那具尸體應該是一家之主，他的妻兒和財產應該都被這伙匪人搶走了。”

老頭嘬了一口酒水，淡淡的說道。

少年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老頭，漸漸的跟著老頭的步伐，又接近篝火處一些。

“大哥，今天這家人太窮了，這么幾兩銀子，我們喝頓酒水都不夠。”

“好了老三，你就知足吧，等過兩天這娘倆被我們爽完了，在弄到敦煌城一賣，怎么也得有個百八十兩銀子了。”

“嘿嘿，二哥說的是，百八十兩，我們三兄弟分一分還是不錯的。”

幾人的交談聲傳了過來，少年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種叫做憤怒的東西在滋生。

“媽的，哭哭哭，哭了一路了還在哭，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殺了你？”

老三似乎是被旁邊女人的哭泣吵得煩了，起身就朝地上相互依偎的兩個女人走去。

“媽的，看樣子下午沒讓你爽夠啊，還哭哭啼啼的。”

老三說著，一把將其中一個女人拽了起來，嗤啦一聲就撕碎了女人的衣衫。

“哈哈，小賤人，大爺就再讓你爽一次。”

接著是女人被摔在地上的聲音，隨后老三也撲了上去。

突然，老三慘叫了起來。

“啊！臭婊子，死賤人，我要殺了你。”

他捂著肩膀站起身，肩膀處插著一支木釵。

老三動作很快，起身拔刀，‘噗嗤’一聲就一刀捅穿了女人的身體。

“老三，你干嘛？這他媽都是銀子，銀子懂嗎？”

“二哥，這賤人偷偷藏了跟釵子陰我，要不是我動作快避開了脖子，我就被她陰死了。”

“老二，算了算了，殺了就殺了吧，別壞了我們兄弟三人的情分。”

聽見大哥發話，老二也不再說什么。

“女兒……”

另一個女人從抽泣中回過神來，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女兒，萬念俱灰之下，撲到老三還未收鞘的刀刃之上。

“你們三個畜生，一定不得好死。”

女人臨死前的詛咒，仿佛是惡鬼的呢喃，令三兄弟不禁打了個冷戰。

“想殺人嗎？”老頭問。

少年沒有作答，只是眼眸死死的盯著篝火邊的三個人，眼中的冷意越來越盛。

“吶，借給你。”

老頭伸手遞過來一把劍，一把少年記事起就用它練習劍招的木劍。

少年沒有說話，伸手接過木劍。

踏步，運氣，起勢。

一人一劍，宛如清風拂過一般輕盈，又如流星墜落一般迅疾。

“噗！”

木劍直透人體，劍身穿胸而過。

少年沒有殺過人，也沒有打過架，但殺人的劍招他早已學會，而且已經學會很久了。

所以三個人，沒有什么激烈的反抗，沒有什么刀光劍影的對決，就是簡簡單單的被人殺了。

就好像他們站在那里不動，一把劍依次將他們殺死在了原地。

那一年，譚揚笙十歲，殺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