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九陌眸光斂起，清淡而涼薄。他把茶餅隨意置于桌角，開口道：“你可以說你的來意了。”

尤輕未訕笑一聲，言簡意賅說明她的來意，無非就是希望在御劍飛行時他伸出援助之手，還吹了好幾道彩虹屁。

空九陌默然，拿起一旁的書翻了一頁，片刻后才道：“你可以找云初霽幫忙，他的靈氣在你之上，應該也能帶你。”

尤輕未翹著的嘴角隨著他的語音落地也垮了，期待的眼神瞬間轉涼。盯著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猛地一掌拍下去，杯里的茶水都被震得蕩起波紋。

她蹭地站起來，“不就一句話的事，你啰里啰嗦推三阻四，不幫就直說。我以為即便我們是對手，但至少都該有點度量，互相幫忙共同進步。算了算了，不幫就不幫，我也懶得和你說了。我告訴你，我欠你的，還清了。”

語畢她掃了架子上的茶具一眼擺臂離開。恰好云初霽出現，大概是來找空九陌的。

尤輕未大步沖出去，沒等他開口拖著就走。在院門口又撞見疾步而來的伍淵。

伍淵嫌棄控訴：“你給我的什么茶葉，難喝死了，耍我呢。”

尤輕未一腳往他膝彎踹去，罵道：“你腦子有泡嗎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說了幾遍這茶不能現喝，拿回去放著，三年后再開封。來來給你看看，我為了炒這個茶葉手上燙的全是泡，你還好意思嫌棄我打死你……”

空九陌站在屋檐下，目送他們的衣擺消失在拱門轉角，許久，目光又移到梨樹上。

他并沒有說不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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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天脈山氣候轉涼。

尤輕未練習多日，就是不敢站上劍。

轉眼就是考核的日子。

天高氣爽，碧云天之下，所有人都已經輕松過了考核，唯獨尤輕未吸氣再吸氣，顫顫巍巍的腳就是踏不上懸空泛光的劍身。

按理說，她運用靈氣運用得極其靈活，御劍飛行應該是比別人都輕巧的，偏偏她怕高怕得現在還不敢上劍。

她的左右有云初霽和伍淵保駕護航。

“你站上來，閉上眼睛，不要往下看。”云初霽鼓勵道。

伍淵點頭，“大不了你掉下去了我給你當肉墊。”

尤輕未欲哭無淚，難得的露出少女的膽怯，嗔道：“你又不是胖子，硬邦邦的當什么肉墊，我沒摔死先給你咯死。”

空九陌心生不忍，腳步一抬，才邁出去便又收了回來，因為尤輕未已經眼睛一閉牙一咬站上了劍身。

他視線隨著他們騰空而仰起了頭。

“你可以慢慢睜開眼睛了，千萬別往下看。”云初霽提醒道，慢慢御劍遠離她身邊，打算讓她自己試試。

此刻正是傍晚時分，晚風透著寒氣，可是尤輕未額前卻冒著細細的汗珠。

她慢慢掀起眼皮，滿目皆是縹緲遠山，她感覺自己站在深淵之上。胸口的心加速跳動，越來越快，快到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她眼眸一垂，整個人一晃，控制不住方向連人帶劍栽了下去。

云初霽嚇得御劍沖過去，卻因為自身御劍能力不足，沒能拖住尤輕未，伍淵卻是直沖到地面張開雙臂大喊一聲“肉墊來了。”

“啊啊啊……”

眾人看得驚心動魄，就在尤輕未要砸到伍淵身上的千鈞一發之際，她被人帶到了半空。

尤輕未不知道自己抓了什么，只是閉著眼睛一味死死抓著，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松手。”

又沉又磁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像是遠古的呼喚，也像夢，卻又讓人心安。

尤輕未吊在懸崖上的心瞬間得到救贖，待她回神方知道這人是空九陌，但是卻依然不放手，委屈的抱得更緊。

空九陌不愿人圍觀，御劍繞到后山空曠處，凌空俯視山中翠竹，目光掃過她頭頂的栗木發簪，長長的青絲馬尾隨風搖曳。她全身上下，除了這支發簪算是裝飾物外，其他耳墜鐲子什么的從不佩戴。

“站起來。”空九陌再次道，這么抱著他大腿成何體統。

尤輕未戰戰兢兢仰起頭，眼睫顫動，睜開了眸子，橘黃余暉下，她對上了空九陌深邃的雙眼。

他眼神堅定得像定海神針。

尤輕未委屈又后怕地撅起嘴嚶嚶道：“我站不起來。”

空九陌暗暗嘆了口氣，她好看似秋波的眼眸里水光熒熒，黝黑瞳孔閃爍如受驚的小鹿，不安和心悸展露無遺。

平時膽大包天，搏蟒斗狼，從房頂摔得脫臼還面不改色自己接起來，被修竹打得爬不起來，也不曾見她這幅瑩瑩脆弱、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

空九陌鬼使神差地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

尤輕未看他清晰的掌紋，修長的五指，在晚霞映射下透著暖融融的感覺。

尤輕未終于松了一只手，不再緊緊抱著他的腿。

她把自己的手放入他掌中，嚇得發涼的手被他掌心暖流包裹著。

空九陌稍稍一用力，尤輕未順利站了起來，但是卻不敢絲毫懈怠，也不顧什么男女男授受不親，緊緊貼著空九陌環著他的腰，雙腿仍有些發軟。

她埋首于他寬闊的胸前，露出明亮雙眸，看著他身后的火燒云，心跳有些微亂。

晚風中，兩人衣袂輕揚。

尤輕未好容易沉下心，腿也能站直，長長吐了口氣，朱唇輕啟，誠心道：“謝謝。”

空九陌指尖微動，想到她那茶餅，語氣略顯譏誚道：“謝就不必了。轉身，看前面。”

尤輕未嘟囔道：“這么兇，一點不懂憐香惜玉，你就不怕以后娶不到老婆。”

“要你管！”

空九陌倏地輕聲一喝，干脆動起手來，強行掰過她的身子讓她背對著自己。

尤輕未又嚇得嚷嚷起來，空九陌一手搭她肩上給予一點支撐，沒好氣道：“閉上嘴巴好好保持平衡。”

尤輕未感覺兩手空空，安全感為零，于是反手死死抓住空九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不要！我要掉下去了。”

“不會掉。”空九陌視線定在她纖纖玉指上，拇指翹了翹，觸到她泛白的指尖，“不要往下看，看前方。支配靈力保持平衡，什么都不要想。”

“我不行，我害怕。”

“你可以的。”

穩穩的聲音傳入耳中，尤輕未少了些顫抖，終于嘗試著松了雙手，自然擺于身側，幾個深呼吸后睜眼定定看向前方。

“不要害怕，我在你身后。”空九陌悄悄放開她，平穩御劍前行，視線落在她的后腦勺上，青絲隨風翻飛，拂過他下頜。空九陌覺得癢，抬手輕輕撥了撥，發絲又在他指縫中纏繞。心中某個角落變得柔軟起來，像天邊棉花一樣的云朵，飄忽著。

“我可以了。”尤輕未驚呼一聲，聲音清亮，沒了之前的黏糊恐懼。

空九陌收神，低聲道：“保持好平衡，我加速了。”

尤輕未點頭的一瞬間，空九陌不只加速，還劍尖朝上，直直沖得更高，幾乎是要沖出天際一般。

尤輕未身子一晃驚叫起來，空九陌單手撐住她的腰肢，助她平衡，“冷靜。我不會讓你掉下去。”

這就是為什么尤輕未一直想讓他幫忙的原因，雖然他們是對手，空九陌也并不是自來熟，多數時候他臉上都寫著“生人勿近”，可是他就有這樣的魔力，不只是本身修為比別人好，還有他身上的沉穩氣質讓人覺著值得信賴。

兩人恰好飛過南風山上空，安亦御劍傳話說讓他們下去歇歇。尤輕未一直不敢往下看，根本不知身在何方。看到平齊的安亦，她情不自禁低頭一看，這一看又嚇得魂飛魄散，空九陌總能及時穩住她的身子。

空九陌御劍落于一塊空地上。

一觸到地面的尤輕未身心放松，大口喘著氣，一把大字躺倒。

空九陌轉向一旁，簡直沒眼看，一點都沒有淑女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