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

連言在麴燁旁邊找個石凳也坐了下來，他知道麴燁肯定還有想說的，僅憑這么一句話就想把他打發了顯然是不足夠的。

麴燁又抽了幾口煙，這才緩緩開口，“仙淮發展的太快了……”

連言沒有打算麴燁的回憶，他知道，對方要說的話才剛剛開始，他只需要聽著就行了。

“興龍區從規劃建立到現在還不到十年，在這不到十年的時間里，興龍區可以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另設新區都已經提上了議程?！?

“在經濟飛速發展的背后，是其他各項發展不均衡的悲哀，各種跟不上的建設，乃至制度，都在為經濟的騰躍讓路?！?

聽到這里，連言已經大概知道麴燁想要說的是什么了。

“顧章的案子不是我經手的，在這之前我也有聽聞同事說過其中還有一些疑點，那天晚上你提到了之后，第二天我就去查閱了卷宗，我發現里面的記載很模糊，完全不像是一份卷宗?！?

“后來我又去仔細核對了一些相關的文件，發現其中確實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至于再往后，我就被很明確地告知這件案子不要再查了?！?

“乾曲那邊有我幾個師兄弟，他們和我說了你的事情，我想你離開乾曲一定會回來仙淮，所以就提前到這來等你了。”

“你應該已經從那個死了的兇手那里拿到了證據?！闭f到這里，麴燁停頓了好一會兒。

連言一直盯著麴燁，等待他的下文，后者被他看的有些心虛，但最后還是把要說的話說出了口。

“我不清楚你和顧章之間的關系，我并不是打算讓你就此放棄，只是想告訴你，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個有著重大嫌疑的殺人兇手都能如此堂而皇之的離開，就算你能告到那背后之人，他頂多也就是走個過場就又出來了，到時你反而會身處在危險之中。”

連言仍舊是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麴燁。

“我知道，這些話從一個警察的嘴里說出來是有多么的可笑，可這就是現實，如果你是想為顧章討一個公道，我只能建議你再等等。”麴燁自嘲地說。

沉默一陣之后，連言聲音低沉地問：“能請你幫一個忙嗎？”

“什么忙？”麴燁說。

連言拿出了那本黑色的書籍，在麴燁面前把它打開來，將顧章的鬼魂收入了其中，緊接著又翻動了幾下書頁，示意里面沒有夾帶的東西。

一旁還在警戒的顧章毫無抵抗地就被收進了書里，這是連言經歷了區敏學的引魂之事后，自己摸索出來的運用。

“這本書之前你也見過，既然你查過了顧章的案子，那你應該知道，它其實就是顧章出事當天，那一批用作交易的藏品中的一件，你能幫我把它送到那人的手里嗎？”

“為什么？”麴燁不明白連言這么做的用意。

“那個殺手并不是黃德宸的人，乾曲的事情黃德宸也還不知道，你只需要找個由頭，說這本書是那個殺手的遺物，把它交到黃德宸的手里并不是件難事。不過有一點，你最好找人去辦，別暴露了自己。”

連言說著直接把書合上，丟給了麴燁，后者慌忙接住，“做與不做隨你的便，如果你不愿意，找個地方扔了它就行了。”

“這件事我不會再管了，仙淮，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說完，連言打開了入塵軒的大門，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接著將門緊緊地關上。

麴燁在原地踟躕了一會，最后起身將裝有煙頭的礦泉水瓶拿起來扔進了對過的垃圾桶里，他手里捧著那本書，又回頭看了一眼入塵軒的門匾，拖動著步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閣樓，目送著麴燁離開的連言離開了窗戶旁，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另一頭的天窗邊上。

把書送出去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他早就想好了的，在得知了南星樓的存在之后他就沒想過要通過正常途徑去扳倒黃德宸。

閎鵬天的手機里雖然有證據，但要想拿出完整的證據，南星樓就不能被排除在外，光是一個黃德宸都已是如此，再加上一個南星樓，結局可想而知。

他等不起，也不想等，顧章那個樣子，即使是待在書里最多也就還能堅持個三兩天，到時是化作厲鬼反噬連言，最后出去危害人間，還是直接會被那本書給凈化掉，這些都已不再重要。

即使連言沒有受到牽連，若干年后，就算他再替顧章翻了案，那也將是再無祭奠之人，鬼魂都消散了，又何來的在天之靈？

他之所以特意還去了一趟河邊，就是為了讓那本書能多收取一份力量，讓顧章的復仇更有把握一些。

本來他是打算這兩天自己想個法子，把這本書送到黃德宸手里，讓顧章親自報仇雪恨，如果實在沒有路子，再去找百修然幫忙的。不想今晚麴燁的出現，直接讓他免去了很多的麻煩。

剛才他對麴燁說的想要離開并非虛假，如果可以，他當然不愿意離開仙淮，只是木已成舟，無論是顧章成功解決了黃德宸，還是黃德宸日后知曉了閎鵬天的死訊，順藤摸瓜想要找到他，仙淮都將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連言呆呆地看著窗外的夜色，馬上就要走了，他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二十年了，唯一一次出遠門還是剛剛才去過的乾曲，那里顯然也不是一個好的去處。

連言正靠在椅背上，將椅子往后壓下，輕輕搖晃著，怔怔地出神，突然窗外閃出一道身影，嚇了一個激靈的他失去了平衡，險些摔倒。

“別激動，是我?！?

連言這才看清，窗外站著的正是幾日不見了的百修然。

“請問你的出場方式能正常一點嗎？”連言把椅子扶正做好，一臉不滿地看著百修然，“能不能走正門？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你能不能正常點？”

“呃……”百修然撓了撓頭，“飛檐走壁不是修煉之人慣走的路線嗎？”

連言都懶得搭理他，“你這大晚上的不好好在你的酒吧里待著，跑來我這做賊，有什么事？”

百修然看了下自己，覺得一直這樣站在別人房頂上說話好像也不是個事，一個翻身就進了閣樓。

“我剛才聽到你跟那個警察的對話了，你是想要通過那本書，讓顧章的鬼魂親自報仇？”

百修然是知道鬼魂的存在的，連言也沒打算瞞著他，“不然呢？連麴燁都親自來了，我還能怎么辦？況且，顧章也撐不了多久了，不如就隨他去吧。”

對于連言的選擇，百修然倒也沒有說什么，反而是說起了其他的話題，“要準備走了嗎？”

“是啊，無論最后結果如何，仙淮是待不下去了?！边B言故作輕松地回答。

百修然繼續問他：“想好要去哪了嗎？”

“不知道，我從小到大都是在仙淮這里，從未離開過。趁此機會，我想大概會是去四處走走，然后找個合適的地方住下吧?！边B言坦白地說。

百修然聞言一臉神秘地說：“那既然如此，我倒是有個地方推薦給你，你可以去那走一趟?！?

連言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看著百修然，沒有去接他的話，示意他別賣關子。

見連言沒有開口問他，百修然無趣地撇了撇嘴，緩緩地介紹起了他推薦連去的地方，“都陵，你知道嗎？”

“都陵？”連言想了一下，“倒是有聽說過，好像那邊的雨水特別多，你是想讓我去那邊發霉嗎？”

百修然早已習慣了連言在熟人面前的說話方式，他沒有在意，繼續問連言，“那你知道為什么都陵的雨水多嗎？”

聽了百修然的話，連言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測，但嘴上還是很不配合地說著，“氣候？環境？不然還能是什么？”

百修然一眼就看穿了連言的心思，“這可能是一部分的原因，然而就和你所想的一樣，其中還有陰氣的因素。至于到底是陰氣導致了雨水，還是雨水蘊育了陰氣，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是都陵陰氣重這個是真的。當然陰氣重也只是相對其他地方來說而已，那里再怎么說也是一個城市，還沒到不宜居住的地步。”

“書我都扔了你跟我說這些。”連言一臉無所謂地說。

百修然回答得更是輕松，“又不是第一次扔了，你信不信它之后還會來找你，要不我們打個賭？”

“真要找上門來再說吧。”連言再次靠在椅背上，往后一壓，搖晃了起來。

見連言如此不上道，百修然恨鐵不成鋼地說：“雖然時間不是很長，但是這幾天下來，你覺得你還能如若無事地繼續回歸正常人的生活里嗎？現在那本書雖然是不在你這了，但是我想你應該也還是能看見那些東西吧？”

“所以呢？”連言瞄了百修然一眼。

“欸，你這人就不能坦誠點嗎？”百修然忍不住吐槽他，同時也道出了另一個消息，“其實我讓你去都陵還有另一個原因，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去打聽其他修煉之人的行蹤嗎？我打聽到了都陵似乎是有那樣的人?！?

“雖然說陰氣對于大部分的修煉之人來說都不適宜，但是也有少部分的人會修習運用陰氣的功法，這倒不是說陰氣不好，只是對陰氣有適性的人不多罷了，你去那里說不定能有所收獲。”

“而且正因為這個原因，都陵實際上在修煉之人里也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你去到那里之后不用擔心顧章后面的事情會繼續糾纏于你，你也不用改頭換面，隱姓埋名什么的，大可以現在的身份繼續活動?！?

連言聞言停止了搖晃，顯然是有些意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