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年
- 板扎震武林
- 三指郎君
- 3005字
- 2020-03-05 21:55:59
小城悠然的時光,閑散到幾乎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
肖?還是會替齊澤輝問一些拳法上的問題,一直問到連莫問也答不出來為止。
兩個孩子一有空就聚在一起互相切磋,那套丐幫拳法十分玄妙,齊澤輝雖然只領會了幾分,卻也已足夠對付肖?,每每幾招過后就將其打倒在地,就連使出板凳拳也很難翻盤,這讓肖?很是懊惱,也更加激勵著他勤學苦練。
兩個人打累了,就一起坐在那棵大樹下面乘著涼聊著天。齊澤輝會繪聲繪色地給肖?講乞丐們爭地盤的情景,小偷們是怎么順走錢袋的,青樓的娼妓們每晚接的客人都有誰,還試著教小肖?擲骰子和賭錢——不過好像并沒有什么成效。
肖?也遵守了約定,告訴了齊澤輝一些聞所未聞的新奇玩意兒:用蛇毒釀的酒,喝一口會興奮一整天;某些蝎子的尾巴切下來,蟄一下可以變成讓人暫時沒有知覺,切開皮肉都沒有感覺;蜈蚣切斷毒腺部,油炸吃起來苦苦脆脆的......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奇花毒草、珍禽異獸,讓齊澤輝對他的見識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關于聊天,兩個孩子也有彼此的小默契——齊澤輝縱使說話成癮,卻也閉口不提關于自己師父的任何事;肖?也刻意隱瞞了自己過去遭受地那些慘無人道的實驗,對那段恐怖的往事選擇了埋藏。關于這兩點,他們二人縱使好奇,卻也十分知趣地誰都不問。
莫問也慢慢發現了端倪,卻也并沒有制止。在他看來,肖?終歸是個過客,遲早是要離開武館去完成他自己的事情的。只要不犯王法,不背棄道義,至于他和誰交朋友,做些什么,他管不著,也打心底不樂意去管。
莫問相信自己的眼光,肖?他是個好孩子。
因為自從肖?踏進武館大門以來,他從未給莫問惹過一點麻煩。哪怕一般的孩子早已不是他的對手,在受欺負地時候他仍然選擇低著頭走開,連一點生氣的表情都沒有。
連自己那幫早已成年的學徒們都沒有他這般穩重,時不時還和別的武館打上一架,給莫問帶來了不少“驚喜”。
幾十年的東闖西闖,莫問也曾見過全家被惡人滅門的孩子,不是變得瘋瘋癲癲,癡癡傻傻,就是極度暴力和偏激,像肖?這般心平氣和地孩子倒真是頭一回見。
他不懷疑肖?那天告訴他的事情的真實性,于是猜想這孩子會不會把情緒發泄在其它地方?
但當莫問看見肖?抱著自己偷養的小白兔尸體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他釋懷了,又困惑了。
莫問曾在一個晚風徐徐的夏夜冷不丁地問肖?:“那些人欺負你的時候,你明明可以反擊,為什么不還手呢?”
肖?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師父師娘對我這么好,供我吃供我穿,我若是惹是生非,豈不是太對不起師父和師娘了?況且那些也沒什么,隨他們開心就好,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因為和他們斗氣而耽擱了!那樣就太不值得了。”
莫問贊許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況且平日里肖?在武館,雖然學得總是比旁人慢不少——旁人三天就能學會的招式,他可能要練上小半個月——但是一旦他學會了,就比旁人要扎實很多,并且很快就能運用到實戰上來。并且肖?打拳不像旁人初學時那般古板生硬,他可以像經驗豐富的老武師一樣,把學會的招式臨場組合出一套十分實用的連招,這是初學者基本不可能做到的,但是肖?做到了。這讓莫問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他這個小徒弟,到底是愚笨遲鈍呢,還是天賦異稟呢?
所以,肖?在莫問心中的形象是堅毅、憨厚和頗有潛力的,他忽然覺得日后在這個孩子身上,指不定會發生些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
年難留,時易損,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三年,三年之后又是三年,現如今,肖?已經十六歲了,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瘦弱結巴的小個子了。
他清秀的模樣已經組件成型,千錘百煉的身體也日益強壯,對莫問所傳授的招式也已爛熟于心——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肖?學得慢,莫家拳一十八招共二十式他只學了個九招十一式,而三十六式的板凳拳他倒是學全了,這讓莫問感覺有些愧疚,畢竟在江湖人士看來,板凳拳太過稀松平常,完全達不到精深武學的條件。而肖?卻因為自己當初忽悠人的一番話對它癡迷的不得了,不過事已至此,莫問也是毫無辦法,只能讓事態自己發展下去。
但這并不影響小肖?現在的實力。現在武館里的師兄弟們已經發現,自己若是再找這個小師弟切磋,非但不能再把他摔來摔去,反而要受上一套皮肉之苦。
莫問也慢慢發現了不對勁,面前的這個少年雖然只有十四歲,但是體內卻有著一團極為磅礴的“氣”,俗稱內力。之前似乎一直潛伏在丹田里,但自從肖?日積月累的修外功順內氣,這股內力就慢慢隨著他自身的筋脈運作開始運轉了。
莫問曾親手試過,肖?地體內的勁力不同于常人體內的內力醇和敦厚,反而極為狠毒霸道,少說也有四十年的功力,但是卻極為絮亂,仿佛只是寄生在他這里,并不能完全為他所用。
肖?也極力否認自己曾研習過什么內功,也未曾得到過什么高人傳承,對于此事他自己也摸不著頭腦,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正值年初,小城四處敲鑼打鼓,張燈結彩,準備迎接這一年一度的新春佳節。
莫家武館也掛上了燈籠貼上了桃符,肖?穿著一身師娘縫制的嶄新大紅棉衣,護著懷里的小師妹在院子里放煙火。“肖?,你過來!”“好嘞師父!”肖?咳了咳,揮揮手散去身前的一股硫磺味,牽著小師妹小跑到莫問跟前。
“爹爹!”小師妹松開肖?的手,一顛一顛地跑過去奶聲奶氣地要抱抱。
“哎!寶貝女兒,來,讓爹親一口!”莫問抱起女兒,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眼角的皺紋因為笑意顯得十分明顯。“吶,這是給你的!”莫問從腰間掏出一小串用紅繩編好的銅錢,“先不許花掉哦,拿去給你娘,晚上睡覺要放在枕頭底下。”“謝謝爹爹!”小師妹“咯咯”地笑著,一溜煙跑進了屋子里。
肖?笑著看著這父女二人,眼里有說不出的復雜神色。
莫問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肖?:“怎么?嫉妒啦?”肖?連忙道:“師父您這是哪里的話,我怎么會......”“行啦行啦,都這么大人了,還是不長腦子,分不清什么是笑話!”莫問拍拍肖?的肩,笑著道。肖?撓撓頭,覺得有些難為情,忽然覺得有一陣勁風刮過來,他下意識的閃身接住,卻發現手里的也是一串紅繩編的銅錢。“好身手!”莫問贊許道。
“師父,您...您這是?”肖?看著手里的銅錢,有些錯愕。“這有什么,給你的壓祟錢,新年圖個好兆頭!”莫問面帶微笑。“我...我也有嗎?”“為什么不能有?”莫問用溫暖的手掌摸了摸肖?的腦袋,“莫家武館的弟子到了十六歲,做師父的都會發這一串錢,我父親是如此,爺爺,爺爺的爺爺也是如此。你也是我莫問的徒弟,為什么不能有?”
肖?的眼眶濕潤了,自打八歲那年被老魔擄去后,壓祟錢這種事,他再也沒敢想過。畢竟終日與蠱蟲毒藥為伴,能活著就已經很不錯了。
“好啦好啦,我先回屋了,你去玩吧!”莫問笑道。
“是!師父!”肖?畢恭畢敬地退了一步,磕了個響頭,然后轉身跑走了。
鑼鼓喧天的大街上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賣糖葫蘆的糖人的面具的炒貨的年貨的煙花的玩具的小攤小販們高聲叫賣著,還有表演雜耍木偶皮影戲的手藝人們,被一群臉上樂開了花的行人們圍著,笑著叫著,好不熱鬧。
遠處幾個踩著高蹺的人,一邊做著滑稽又高難度的動作,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長幅,上面用毛筆龍飛鳳舞地寫著“恭喜某老板回鶴樓開張大吉”“祝某老板新店生意興隆”等字樣。
街道兩旁的店鋪里滿是涂脂抹粉的婦人,一邊瞅著外邊的熱鬧街景,一邊叉著腰拿著中意的商品和老板討價還價。
平日里總是沉默寡言的糖餅豬肉師傅們這會兒尊貴了起來,人們爭先恐后的說著好話送著禮,預約著為數不多地幾個名額。
小城上下滿是快活的氣息,唯一冷清的,就是日前客滿為患的煙花之地了。卸下濃妝的仙女們露出乏力的疲態,憑欄而望著街道上家家戶戶忙活的身影,眼中滿是落寞與茫然。
同樣是過年,有的人是迎接新年,有的人卻只是重復去年的日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