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來的奔波讓小北十分疲憊，但人就是如此，只要勁兒松下來了，就會非常想要好好休息。今天同子凌的一番話，小北深知，自己和子凌心里的那個世界就要來了。

權利的集中會擴大人性中的狹隘面，即便是天子，究竟也是肉體凡胎。軍政法三權的分立，會給與這個世界更多的公正。

在回來的路上，小北在集市上看到一個羊脂白玉制成的玉蘭花簪子，簪子柄通體黝黑，隱隱透出些虎斑紋，只有上好的玳瑁才會有的形容，而那玉蘭雕得極好，瓣瓣分明。小北私下覺得曾憶安戴著一定很美。

攤主看見小北拿著簪子出神，便將笑容堆在臉上，笑得如同菊花一般同小北說：“這位軍爺，想必是要送給心上人吧，小店這還有一對配套的玉蘭耳環，這位軍爺，你看要不要一并請去，這里還有一個上好的紫檀木妝奩盒，一定能討人喜歡。”

小北笑了笑，摸了摸荷包，心想這個老板還真是會做生意。那攤主見狀便道：“這三樣，一共四兩銀子，軍爺若要，三兩，可不能少了。”

小北笑道：“就四兩，幫我包起來吧。”說著從荷包里摸出一小錠銀子，那攤主接來稱過后，用鉗子剪了，將余下的遞還給小北。小北接過碎銀子，又想著這些日子少陪曾憶安，便打了一壺桂花酒，買了些糕頭餅腦下酒。

小北信步走著，想著這兩年同曾憶安的日日夜夜。其實小北并非沒有看出曾憶安暗暗隱藏著的不快樂，盡管曾憶安隱藏得極好，但她當初那明媚的笑容，小北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那個笑容，小北十分想念。

對于曾憶安的不快，小北直接得問過她，曾憶安總是端出禮儀的微笑，搖頭否認。或許，一旦有了嫌隙，真的很難很難彌補吧。盡管，這可能就是他們的宿命。

可就此認命，小北沒有想過。

小北明白，他與曾憶安的裂痕是因為斯里城，是因為曾念。等大事了解，造成他們嫌隙的根源也會消失。曾念可以自由去追尋他的生活，而曾憶安一定還會再露出那明媚的笑容。

想到曾憶安，小北想起最初她穿著蝴蝶般的長袍的模樣，不由得笑了笑。進了何府，小北讓管家備幾樣小菜送到內室，自己徑直走向內室。這個時辰，曾憶安應該在習字，去幫她磨墨是二人的閨閣之樂。

快到內室，小北看到一個僧袍的影子閃進了內室。不用說，一定是曾念，想到曾念，小北一股無名火起，想立馬沖進去給他揪出來。只是這個念頭剛剛在心頭動了一動，立馬便壓了下去。

假如這么沖進去，曾憶安該如何？或許，是真的有什么事，曾念雖然心思深，但也絕不至于做出不恥之事。

想到這里，小北躡手躡腳靠近內室，蹲在窗下。

只聽得曾念道：“安妹，你在這里好好地生活。你記住，不管發生了什么，你都是曾家的骨血。”

“可你也可以好好過你自己的生活，斯里城，現在誰還及記得還有一個斯里城。”曾憶安哭訴著說。

“不一樣，那里有太多的冤魂，他們難道就該被忘掉，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可是就是因為一個人的私欲就能全部抹殺？”曾念冷冷的聲音飄了出來。

“可已經是二十年前，你出來也看到了，別處都是旱澇災禍，斯里城的人是離開是在繼續在那生活，根本沒有人會在意。”曾憶安道。

“不，你錯了，原先我也這么想，希望將斯里城建成國中國，擁兵自立，大家便能繼續去生活。但，并不是。”曾念頓了頓，繼續道：“二十年，你沒有經過這二十年，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是怎么過來的。”

“師傅告訴我，今日酉時天佛寺僧人進宮待命，我是來和你告別的。你別忘了，你還有我這個堂兄。”曾念說完，握住曾憶安的手緩緩放在自己的臉上，又慢慢移到頭頂上。

“你，你真的出了家。”曾憶安一觸到曾念的頭皮，便如被毒蟲呀了一般，猛地抽回了手。

曾念微微笑了一笑道：“若果不成，我只是一個沒有過去的僧人，如果事成，我便會成為九五之尊，斯里城的公道，我就能討回來。”

“你，所以你才拜胡葉將軍為師，難道那些蛇也是你……”曾憶安的聲音開始發抖。

“不，救了胡葉將軍是意外，剛巧碰到。但其實我確實可以早些救他，不止能救他一命還能保住他的手臂。只不過，他哪怕扮做道士，心里還是認定自仍然是將軍，他那把刀，我可是聽我父親不止講過一次，天底下，只有胡葉將軍的寶刀柄上有一塊雞蛋大的青金石，我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曾念道。

“所以你是故意拖延時間？”

“那倒不是，我見到蛇群圍攻得厲害，需要先尋個機會，要不確實有可能將自己搭進去。也就是遲疑了一下，沒有保住師傅的胳膊。”曾念頓了頓，說：“不過，我精心照顧他，確實是為了學習他的易容術。在我認出他就是胡葉將軍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是上天給我的機會。與其一輩子就這樣躲在斯里城，不如一搏。”

“你，瘋了。”曾憶安的聲音明顯在發抖。

“隨你怎么想吧。其實今天本不想告訴這些，但是我怕再也沒有機會。”曾念握住曾憶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我只想要你記得，這里一直有你。”說罷，曾念轉身離開。小北見狀忙閃到一邊。

見曾念已經走遠，小北假裝沒有什么事一般進了屋子，見曾憶安的眼睛紅紅的，應該是剛剛擦掉的淚水。

小北若無其事地說：“今天見到一個玉蘭簪子，我幫你帶上。”

小窗前，曾憶安坐在梳妝臺前，面前的銅鏡中映出她和小北的身影。以前，曾憶安喜歡將頭頂發打成小辮子再束在頭頂，自從嫁給小北，每日小北都會幫曾憶安盤不同的發髻。這是以前小北的母親告訴小北的，以前小北的父親每天都會幫她束發畫眉。

小北小心把那個白玉蘭簪子扎進發髻里，鏡子里的曾憶安和他想象中的一樣，小北看著有點發愣了。曾憶安回過頭問：“你愣著干嘛？”小北笑笑搖搖頭，他有預感曾念此前一定會有事發生，九五之尊，易容術，果然……

因此小北知道他必須馬上進宮告訴子凌，這個時間，怎么能容曾念胡來？

“我要出去一下，你早先歇息，別給我留燈了。”小北對曾憶安說。曾憶安木然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