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月攙扶著老人走進堂屋里,在唯一的一張八仙桌子旁邊的一張長木板凳上坐下來。
“老爺爺,你先坐下,我去幫幫娘,等我哥回來就吃飯。”王新月對老人經聲細氣地說。
“好,你去吧!”
老人答道,可眼睛一直望著王新月,直到她的身影飄入到伙房里才不舍的收回來。
老人再看著堂屋里這熟悉的一切,那兩扇大門,門框,門窗,還有這八仙桌,四張長板凳,這可是老人和自己的女婿王國清一起親手做的,一切都還依舊,一切都沒有改變。
老人用手去摸八仙桌,桌子面板光而平滑,那是用紅心樟樹木料做的。
他再用手去摸凳子,用手去搖動凳子,可凳子過了這么多年,一點都沒有松動,穩穩當當的。
老人心里掠過一絲愜意。但很快的,就被傷感所替代。
“要是女兒美秀還在,那該多好!”老人在心里感嘆,老淚在眼眶里翻轉。
這時候,從堂屋門口走進來一男孩,青布衫,布衫上面用針線打上了很多的補丁,前襟上面還有幾處補丁的顏色與布衫本身的顏色明顯不符,但看上去干凈,整潔,針腳細密。
男孩比十多年前長得高了,結實了,成熟了些。
盡管男孩有如此多的變化,盡管有十多年沒見著這男孩了,但老人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可是老人的大外甥王新生呀!
老人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喊,想叫,更加想抱住王新生,像他小時候那樣地抱著他,用肩膀馱著他……
但他還是極力控制住了自己激動的心情和奔放的情感。
王新生這天早上一吃完早餐就上山砍柴去了,剛才擔著柴回到家里。他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旁的老人,心里開始不免有些詫異。
“這老人自己怎么從沒見過呢?這老人來自己的家里又是做什么的呢?”他的腦子里一下子閃現過好多個疑問。
后來看到老人向自己投來和藹的目光,在他的心里似乎感覺有些親切,但這種親切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他又說不出來。
老人沖他笑笑,他也沖老人笑笑。但他突然間感覺老人含笑的眼里好像有淚花在閃爍,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淚花呢?是驚喜,還是傷感?是痛苦的,還是激動的?
王新生沒有來得及多想,就直接往伙房里走去。
“娘,我們家里是不是來客人了?”他的一只腳剛跨進伙房的門檻,就沖著汪芝英嚷開了。
“是啊,你沒看見嗎?是一位老爺爺!”
汪芝英笑著對王新生說完,就拿著一塊抹布來到了堂屋里。
“老人家,讓你久等了,我兒回來了,準備吃晌飯了。”
說完,就用抹布擦起桌子來。
“好,好——”老人點著頭,一連說了幾個好字。
汪芝英擦完了桌子,繼而又返回伙房里。
“新生,你給老爺爺盛碗飯端去!”
汪芝英吩咐完新生,自己每只手卻端著一碗菜走出伙房,走到堂屋里,把兩碗菜擺在八仙桌子上。
“老人家,家里確實沒有什么好菜招待你,你別見怪啊!”放下菜,汪芝英又笑著對老人說。
“你們不嫌棄我,能給我一碗飯吃,我實在是感激不盡了,那能還怪什么菜吃,這年頭,有碗飯吃,還實屬不易了。”老人感嘆著道。
“老爺爺,你請吃飯!”王新生把端來的飯和筷子雙手遞到老人的手上。
“好,多謝,多謝!”老人接過王新生端過來的飯,一連道謝。
不多大會兒,汪芝英,王新生兄妹倆,都端著飯來到了桌子旁坐下。
“老人家,吃飯吧!”汪芝英對老人說。
“嗯!”老人點頭。
于是,大家就開始吃飯。
“老爺爺,你怎么一個人出來,你家里其他的人呢?”
吃著,吃著,王新月就好奇的偏著頭問老人。
老人把送到嘴邊的飯停住了,想回答些什么,但嘴唇嚅動了幾下,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你這小孩子,吃著飯還‘管不住自己的嘴。”汪芝英責怪道。
王新月伸了伸舌頭,沒再言語。
吃完飯,汪芝英忙著收拾碗筷進了伙房,堂屋里就只剩下老人跟王新生倆兄妹了。
“你們的父親去哪里做木工活去了?”老人突然問兄妹倆。
“我們也不曉得,父親有二十多天沒回家了,可能去了很遠的地方吧!”王新月答道。
“老爺爺,你是來找我父親的嗎?你怎么認識我父親呢?”王新生對老人說出父親是做木工的話感到有些意外,所以就好奇的問老人。
“我只是隨便問問?”老人想用笑來掩飾。
“不對,你一定跟我父親很熟!”
“其實,”老人哽咽了,“我不應該瞞著你們兄妹倆,我就是你們的外公!”
“外公?”
王新生驚諤了,怪不得自己總感覺這老爺爺眼光那么熟,那么親切,原來這就是父親尋覓了十多年,經常對自己和妹妹提起的外公。
“外公——”王新生飽含熱淚的大喊一聲,一下子撲進老人的懷里。
王新月開始被眼前的一幕弄蒙了,后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外公,我們好想你!”也不顧一切地撲進外公的懷里,眼淚稀里嘩啦地流淌。
老人摟著倆兄妹,熱淚盈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