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君,請等一下?!?
當我剛從餐廳吃完早飯回來走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冷不丁從右邊傳來了菖蒲小姐的聲音。
轉過頭去,她此刻正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女性西服站在我房間的門口。她這幅打扮在這個年代可謂極為惹眼,在這個女性穿著洋裝出門都可能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年代,她的舉動不亞于一位身材惹火的女郎穿著露出大片白皙肌膚的泳裝行走在鬧市之中。
“菖蒲小姐?有什么事嗎?”
我走過去之后,打開了房門,示意她進去坐會兒。但是她卻搖了搖頭拒絕了我,然后道:“我想你陪我去個地方。具體的我們可以在車上說。你的工作我已經拜托別人了?!?
嗯?什么地方這么神神秘秘的。
既然她現在不說,我也不便多問。于是朝她告罪一聲,隨后關上門飛快的拉開了衣柜,隨手拿出一套看得過去算是比較正式的衣服后,我又去衛生間檢查了一下儀容,確認沒有問題后,帶上抽屜里的手槍走出了門。
這次我們并沒有走前面,而是通過靠近事務局那邊的來賓用側門離開。推開門后一輛黑色的蒸汽車正打著火停在那里,發出低低的轟鳴聲。
我掃了一眼車子,車漆光亮如新,也沒有看到什么劃痕,看起來保養得非常好。
幫菖蒲小姐拉開坐后座車門之后,我從車尾繞了一圈兒,不經意掃了一眼車牌,頓時讓我一愣。
車牌居然是黑底白字,這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牌照上除了一串數字外,并沒有其他字符。
短暫地愣了那么一會兒后,我也拉開右側車門,坐了上去。
等我們都坐好后,司機對著車內后視鏡壓了壓帽子,隨后平穩地將車駛出了這條狹窄的街道。
司機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制服,戴著白色手套,裝扮很像現代的警察裝束。
蒸汽車平穩地駛出街道左轉,緩緩上了銀座中央大街,加入到了帝都的早高峰之中。
“南宮君,我們這次的目的地是位于霞關的警視廳?!避囬_了不久之后,菖蒲小姐首先開了口。
“警視廳?我們去那里干什么?”我疑惑地問道。
帝國華擊團雖然現在掛在軍方的名下,而且是由身為中將的米田經理直接負責,但是實際上,它并非真的是軍方的下屬組織。在目前我所接觸到的文件中,帝國華擊團和這個國家的軍部乃至政府,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從屬關系。
真正負責管理帝國華擊團的,是一個名為賢人機關的多國聯合組織。這里面除了華夏,俄國外,還有太平洋彼岸的美利堅,法蘭西,英吉利以及德意志。具體說起來很復雜,但是只需要明白一點,這個國家的政府無法對帝國華擊團隨意操控,便可以明白華擊團是多么超然的存在。
所以我的疑惑也是可以理解的。
華擊團在帝都并沒有官方授予的執法權,我們和警視廳這類的警察組織也就不會有什么交集……除了之前的盜竊案外。
所以我們的關系基本上是八竿子打不著。
“找線索。”菖蒲小姐用手捋了捋額頭的發絲,輕聲說道:“警視廳公安那幫人在追查一起案子的時候,抓到了一名疑犯,在審訊中那人偶然提到了‘黑之巢會’。”
“相比于黑之巢會……”我轉頭看了看菖蒲小姐的側臉,停頓了一小會兒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我更在意我們怎么會有公安內部審訊情報?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說話的老奶奶?!?
“呵?!陛牌研〗懵牭轿业囊蓡栞p笑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帶著莫名笑容朝我說道:“南宮君,畢竟我們也有‘情報’單位啊……”
很好,看來月組的情報工作做的簡直棒透了。也不知道是有“線人”在公安里面,還是說用了某種大家都默契不提的手段。
“那我們這次就這么上門,能拿到我們想要的么?”
“當然。我可不打算灰溜溜地從那個地方狼狽逃走?!闭f到這里,菖蒲小姐語氣里似乎帶了點兒別的什么,像是在和誰賭氣似的。
看來菖蒲小姐以前八成在那些人那里吃過虧,而且應該不大。
想到這里,我也便不再多問,而是依靠在柔軟的椅背上,閉目養神。然而這個神并沒有養到多久,因為菖蒲小姐陡然問起了三天前我在舞臺大發雷霆的事情。
“南宮君,我聽由里說三天前你在舞臺那邊似乎狠狠訓斥了花組一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真難以想象像南宮君你這么溫柔的人也會發那么大的火……”她的語氣很溫和,話里聽起來也沒有責備我的意思。
我轉過頭看著菖蒲小姐,她的臉上沒有責怪的神情,反倒看起來有點兒好奇。想了想后我便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唔……花組有點兒散漫么……”
“嗯”我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敵人上次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騙得瑪利亞看走了眼。說不得他們現在對我們已經有一定了解了?!?
“上次能夠借著瑪利亞的麻痹大意設下伏擊陷阱想把我們一網打盡,下次說不定會來些更猛地東西。對待戰斗心不在焉那可是去世之道?!?
“而且就現在公演情況看來,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什么大簍子,但是顯然也算不上超一流的歌舞劇團,那些老牌劇團就不說了。新興的那個彩虹劇團看起來也不是什么弱者?!?
“所以我決定后面好好地磨練磨練大家的能力,不祈求有質量的飛升,好歹也有更多的經驗,在應對突發狀況時候也至少能多幾個方案,而不是坐以待斃……”
斷斷續續地說了好一陣子后,我這才想起菖蒲小姐已經好一會兒沒搭話了。連“嗯”“啊”這類的語氣詞都沒有。難道我說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仔細一看,她正用手撐著下巴似乎想些什么。
“那個……菖蒲小姐?”
“?。堪?,南宮君你說得很有道理?!陛牌研〗闼坪醪呕厣襁^來,附和著點了點頭,看起來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讓她想的那么入迷,難道說是在想后面怎么和公安的人交鋒?
“對了南宮君,還記得你第一天來,米田經理給你說過的事情嗎?”菖蒲小姐放下手,捋了捋短裙,然后看著我笑著問道。
“第一天……是指花組的大家并不能簡單的以軍人的身份來看待的事情嗎?”
“嗯。”她點了點頭,然后道:“所以接下來南宮君你制定訓練計劃的時候還請考慮到這一點?!?
“另外,愛麗絲的機體已經完工了,大約三天后就會運到劇院的地下機庫。完成最后的駕駛員調試工作?!?
最終逃不過戰斗的命運么。
愛麗絲這個小姑娘也要踏上戰場了。和薊一樣。
我在心底里嘆了口氣,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臉。我想讓所有人都活下去。自由地活著看到太正二十九年的大家。
我期待著新舊花組相遇的那一刻。
然而這個目標現在對我來說有點兒太過長遠了。畢竟得先度過眼前的難關才行。
我在腦海里飛速地思索著后面的訓練計劃,菖蒲小姐也不再說話。一時間車里只剩下蒸汽引擎那十分有節奏感的低沉轟鳴。視線轉向窗外,太陽已經升了起來,街道建筑上的玻璃窗反射著耀眼的陽光。路旁穿著傳統服飾和鼠灰色西服的男人們腳下不停,如同被人追趕著一般從大街的這一頭前往另一頭。
大部分婦女們穿著傳統的和服與二趾襪,邁著雖然小卻依然快速的步伐,同男人們一樣為了生活奮斗著。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潮洶涌的車站,光鮮靚麗的西洋建筑與略顯矮小陳舊的木制房屋比鄰而居?!艾F代”與“過去”在這個快速發展的城市中交織在了一起。
就如同和平與戰斗一樣,都是這座城市的一部分。
時間和剩下的路程就在我紛飛的思緒中飛快地流逝。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蒸汽車已經開到了我們的目的地——帝都警視廳。
這是一幢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巨大木制建筑群?;野椎膰鷫?,褐色中帶有綠色青苔的屋瓦,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木制大門都讓人能夠感受到這片建筑的厚重歷史感。
我是沒有想到這個年代的警視廳居然是這副模樣。和二十九年的高大建筑完全是兩個時代的東西……
如果不是門口那白色銘牌上用黑色的蒼勁字體寫著“警視廳”三個大字,門口站崗的人穿著黑色的警察制服,手里拿著長槍,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這個散發著古舊氣息的東西和現代警察單位聯系起來的。
“我們到了,下車吧?!?
跟著菖蒲小姐下車之后,一路上沉默送我們過來的司機小哥將車開到了一旁,然后熄火下車,站在了車旁等著。
而我和菖蒲小姐這個時候也邁開腳步走向那扇看起來并不大的大門??赡苁且驗榈谝淮蝸淼竭@種地方,我感覺老是怪怪的,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不過就在我們還有幾米遠的地方的時候,走在我旁邊的菖蒲小姐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問了一個我怎么也想不到的問題:
“南宮君,‘去世之道’是你們華夏特有的形容方法嗎?”
“???”對于這個問題,我只能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