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接過竹杖，另一手任她牽著，由著她提示的跨石頭繞坎，新手盲司機上路，業務還不熟練。

作者沉思：沒想到這倆娃小小年紀竟玩起了你是我的眼。

腳下漫漫長路，跌跌撞撞在黑夜里前行，唯有握緊的軟手給予了他絲絲溫暖。沈玉嘆氣：這小農女這手軟綿綿的，一個小女娃，沒人照管怎么行？自己這條命去了也就去了不可惜，他也并不是怕死之人，要不是心疼這小丫頭，自己早追隨孔孟老先生去了。

同一條路，兩人依舊手牽手越行越遠，心得距離卻愈來愈近。

兩人來到一個菜攤，“老伯，我這次帶了自家地里的冬寒菜”如男卸下背篼放蔬菜攤前。

老人面色為難，搖頭嘆氣道：“這幾天不好賣啊”。兩人一直站那兒沒走，他也是可憐這女娃：“這樣吧，我收了這些菜，不過價錢得按上次的一半給。”

如男攥緊手心，心里很糾結，本來就是低價賣給他，折半就更低了。

沈玉抓緊她手暗暗使勁示意她到一邊兒。兩人走了幾步，如男抬頭看他：“怎么了？”

“你自己賣過嗎？。”

如男搖頭，想起他看不見：“沒有”

沈玉沉默了下：“我們自己賣。”

“小姑娘，考慮好了沒有啊，我這還要做生意。”老人探出脖子催促道。

如男感覺到手上越發緊的力道，搖頭說：“抱歉老伯，這些菜我們還是拿回去吃吧。”

如男牽著他厚著臉皮擠在兩個攤位狹窄的過道中間，行人匆匆走過，目光絲毫沒有停留。她只好學對面攤子吆喝生意，最開始張口很是艱難，姑娘家到底臉皮薄。可眼見著太陽都升到頭頂了，如男擦著頭上的汗，瞥見沈玉單薄的身影，眼里閃過不忍，大著膽子喊：“自家種的冬寒菜，好吃又新鮮。”

“叔叔嬸嬸，買點冬寒菜吧，我們自己種的。”

沈玉耳朵被少女一聲聲呼喊環繞，抓緊竹杖豁出去開口道：“自家種的...冬寒菜，好吃，好吃又新鮮。”

如男好奇得瞧他，平時說話都挺順的，怎么就結巴了。指著他耳朵說：“你耳朵好紅啊。”

沈玉惱羞成怒：“你少，少羅嗦”

“哈哈哈哈哈哈，”如男撐著腰笑他：“我來教你，你跟著我喊。”

“賣冬寒菜嘞，好吃又新鮮，快來買啊”“賣冬寒菜......”

兩個孩子賣菜喊生意真的很惹眼。

“小姑娘，你這冬寒菜怎么賣？”女人蹲在攤前神情和善。

如男欣喜答道：“兩文錢一把”

“給我來兩把吧。”

“好嘞！”

“也給我來兩把吧。”

一背篼菜不一會兒就賣完了，如男把錢小心收到錢袋里，人多眼雜也不太敢數，她背起背篼抓著沈玉手兩人想從人群擠出市集。如男瞧著一小孩兒纏著婦人買冰糖葫蘆，側頭看沈玉乖乖巧巧的樣子，“一串冰糖葫蘆。”

如男把冰糖葫蘆塞沈玉手里，“這個超甜的，你嘗嘗。”又想著他眼睛不方便剝不開，“我幫你打開。”說完想拿回來，剛摸到糖葫蘆就被沈玉躲開，見沈玉將糖葫蘆揣懷里，就沒說什么，繼續牽著他走。心道：這娃還挺護食物，村口大黃就這樣，叼嘴里的東西沒人能拿出來。

沈玉指尖摩挲著糖紙，心里一絲甜膩浮上嘴角。娘親尚在時，每次出門帶串糖葫蘆回來，哄他開心。她去世后，再沒人送過他糖葫蘆。“謝謝”

“閃開，閃開！”一個大漢兒伸手把站路中間的沈玉推倒，如男扶他的時候，發現他手心磨出血痕，仰頭瞪那個大漢，大漢一腳踩在她肚子上，她怎么掙扎都起不來，如男不服，沖他呲牙吐他一臉唾沫。大漢一抹臉，拎著她衣領打算狠狠收拾她一頓。

沈玉撲到她身上被大漢踢開，捂著胸口想爬回去時聽到熟悉的聲音“住手！”

大漢聽到聲音，來人身著錦衣，頭戴玉冠，他鞠躬道：“公子，這兩人想阻攔您出行，我正幫您教訓他們。”

錦衣人抬手打斷，瞟了眼如男就一動不動盯著沈玉的臉，忽然彎腰湊近他，咧嘴一笑：“喲，這不是沈尚書家的公子嗎？哦不對，沈尚書好像沒了呀。”

錦衣男子叫張恒，他爹是沈尚書麾下一個侍郎，同屬太子黨。他很是崇敬沈尚書，有幸見過這位沈尚書獨子幾面，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連羨慕之心都不敢生。可太子黨落敗后，沈尚書背信棄義！將他爹推上去頂罪，連貶幾級舉家搬遷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兒。

“你認錯人了。”沈玉由如男扶起來，兩人轉身準備走。

“慢著，”張恒伸手擋住二人去路，邁步走近：“沈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也是，我爹不過是區區侍郎，怎么入得了您的法眼。”可盯著他眼睛時注意到他雙眼沒有焦距，再看他手中握著一根竹竿，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心下了然。

沈玉不愿與他多做糾纏，小聲對如男道：“快走”

如男覺得沈玉可能根本不記得他，用句俗話說：你在我心中不配擁有姓名。

張恒伸腿踢掉他手中竹杖，“哎喲，對不住啊沈公子”，仆人將竹竿遞他手中，他把玩著竹竿，抵在沈玉胸口，打量他身上穿的那塊破布。

“就算沈尚書去了，沈公子也不至于落到這個地步吧？莫非......多了些情趣，來體會民間疾苦了？”他瞧著沈玉身邊黑不垃圾的女娃調笑道。

沈玉指節收緊，抓住胸前竹竿，與他暗暗較勁。“我怎么樣，輪不到你來置喙。”他干脆松手，張恒一時力道太大連退幾步，雖被仆人接住，但仍失了面子十分難看。心道：可惜這沈玉，還不懂得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正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誒？等等，我這形容是不是不太對？唉，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