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男小心把銅板收進布袋里放進里衣，摸了摸兩只老兔子，把草葉抖干凈背上背篼走回去。這一趟耽擱得太久，肚子咕嚕嚕叫喚才意識到晌午都過了，她拿出粗餅邊走邊吃，路過之前那麥稈地兒，瞧著小年眼珠一眨不眨盯著自己手里的餅，如男放慢腳步手臂晃晃，少年眼睛隨著粗餅轉溜。

好可愛一少年！不會是哪家少爺走丟了吧。如男琢磨著把他送回去他父母會送自己多少謝禮。少年在她熱烈目光的打量下受不住想鉆回去，如男伸手將余下一塊粗餅遞給他，瞇起眼睛打量著他，瞧見他脖子上掛著一個玉菩薩。喲嚯，夠氣派啊，如男見他不接，直接把餅塞給他，嘗試露出一個溫柔善意的笑容，眉毛微挑，試探道：“你是不是找不到路？看你這樣子不像我們村的。”

沈玉看著沖自己嗞牙的粗皮小臉姑娘，嘴里又粗又硬的餅更加難以下咽，堵在嗓子口上不來下不去，憋得滿臉通紅劇烈咳嗽起來。

如男見他那么難受，好心想幫他他卻躲開自己，就蹲在那兒看他咳嗽得越來越厲害，嘆口氣強制性地幫他拍背。用力拍打幾下他吐出了一塊餅渣后，眼睛通紅得瞪著她，這下更像小兔子了。如男忍不住笑出聲。

沈玉感覺自己背都快被拍散架了，這姑娘力氣也忒大了。垂眼看手里的餅，將它丟到一邊，這東西怎么能吞得下去？要不是......自己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境地，沈玉紅了眼。

如男撿起沾了泥土的餅，在衣服上大致擦拭了下，兩三口就給吞了下去，能有吃的就不錯了，還挑，這兩塊粗餅還是張老伯分自己的，平時我還舍不得吃呢。“你家在哪啊，我可以帶你回家”

哪知如男說了這句話之后，少年眼淚就像黃豆似得，一顆顆往下滾。如男第一次見這么愛哭的男生，他手背不住往臉上擦，手上臉上結成泥塊兒的干泥巴經眼淚一泡，稀泥在臉上抹了一層又一層的，跟涂磚墻似得，如男憋不住又笑了。

“嗝~”沈玉邊哭邊瞪她，想開口罵她卻控制不住的打嗝，太丟臉了，他直接豁出去放聲大哭，哭聲中隱約透出嗝~

如男差點被這哭聲震暈，第一次見這么好玩愛哭的人，她突然覺得村里愛哭的花花也不算什么了。舅舅剛摔斷腿回來時，夜里常聽他跑田坎上悄悄哭，原來男人是水做的，如男陷入了沉思。

沈玉半晌沒聽見動靜，抬起埋在兩臂間的花貓臉看如男，見她淡定地蹲那兒，一本正經地看著自己，他耳根發紅再哭不出來，嗝卻停步住，“嗝~”

如男想安慰他幾句，開口：“你，嗝~”感情打嗝也會傳染？

“嗝~”

“嗝~”

兩人大眼對小眼，一起笑了起來。小孩兒就是這樣，能因為芝麻小事兒結仇，更能因為一個眼神一笑泯恩仇。

如男眼瞧著太陽快掉到稻田里了，站起身向他伸出只手道：“要不你去我家住一晚，明天我帶你去找父母。”她見少年沒動，轉轉眼珠道：“我家有烤紅薯”

沈玉沒聽過烤紅薯，卻隱約知道是能吃的東西。捂著餓得有些刺痛的肚子，打量眼前少女，頭發枯黃，皮膚干瘦，一身男子衣服，如果不是皮膚太黑，臉蛋倒是蠻俊俏的，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藏了漫天的星星一樣。沈玉猶豫著伸出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

“沈玉，夕日欲頹，沈鱗競躍的沈，玉聲貴清越的玉。”

“好好聽啊”

沈玉仰頭，那可不，這是爹親自取的名呢，過了會才想起來問道：“你呢？”

“趙如男”

沈玉神色古怪地看著她，嘴唇微動道：“你爹希望你如男子般強悍？”

“你這都知道。”

少男少女手牽手走在回村的羊腸小路上，影子越拉越長消失在地平線上。

沈玉跟著她來到個破舊房子前沿著院壩旁的小路往里走，這能住人?他家狗棚都比這好。“這......這就是你家？”

如男搖頭說：“這是我舅舅家，我家在他后面。”兩家房子是背靠背修的，“喏，這就是我家。”

沈玉看著這屋心里不由想起剛才那破屋，這房大小連剛那房子一半都不到，墻壁坑坑洼洼，屋頂瓦片又缺缺爛爛的，心里發毛不禁退后數米遠，讓我進這種屋子，我寧愿.......！

如男拉住他心里有些高興，拖著沈玉推開屋門，吱呀一聲木門打開，夕陽灑進屋內正好能看到屋內陳設，勉強算是大堂的正中擺放著長滿黑斑的木桌和兩條椅子，右手靠墻有個柜子，滿屋都是木雕，墻角都堆滿了，少年不知穿堂風，涼風從領子灌進衣服里，驚得他縮起脖子，要不是牽著他的手傳來的滾燙溫度，他都以為這是孤魂野鬼找上自己了。

不不不！沈玉搖頭甩掉這一可怕想法，野鬼不都是一身紅衣明眸皓齒身材窈窕婀娜細步的小姐姐嗎？他看著眼前小姑娘，也就明眸皓齒達標了，不知道是不是膚色襯的。

如男見他面有菜色，趕緊去廚房灶臺上拿來半個烤紅薯塞他手里，吞了口口水道：“我吃了一半了，這半個給你吃。”這就是他舅舅給她的那個紅薯，她本來想留著當自己的晚飯的，不是她小氣不知道盡心款待客人，實在是小農民家沒有余糧啊。見沈玉沒動彈，她推了推他的手示意他趕緊吃。

沈玉看著手里沾了泥灰，黑黢黢的東西，這煤炭似的樣子實在下不了口。“我現在還不餓”低頭打量自己滿身的泥濘，實在有些忍受不住，有些艱難地開口：“你家有熱水嗎？我想先清理一下。”

如男點頭，跑到灶臺給他燒水去了。

沈玉有些坐不住，借著陽光打量屋內這些木雕，府中父親收藏了許多玉雕，木雕也有，雖說都挺惟妙惟肖的，可卻沒有這些木雕這么有靈氣，不禁問：“這些是哪位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