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男把地上玉米棒撿到竹筐，牽著沈玉往回走。

黃武面目猙獰了一下，坐那兒瞧著他們的背影沒出聲。

吃完飯如男來了舅媽家，她其實一天都記掛著沈玉的玉佩，別人的東西就得還回去，她并不會因為是自己侄兒而包庇他們。

龍兒虎兒見她過來，兩人對視一眼深色有些不自然，沒有以往歡迎她的熱情，反而有些躲閃。

“小如吃飯沒？剛好坐上桌，快來一起吃。”陳勇放下筷子想站起身但行動不便又坐了回去。

王蓮胳膊肘捅了下他腰測，眼神怨恨地瞪他。

如男搖頭：“我吃過了。”

“快進來坐”

如男應聲進去隨意坐在條木板凳上，兩手放大腿上，很是拘謹。

陳勇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一粗人也不懂得拐彎抹角，直接就問他啥事。

“今天龍兒虎兒在我屋子里拿了塊玉”她有些難以啟齒，見王蓮臉色不好欲發作，補充道：“如果是我的反倒沒什么，但這玉石是沈玉他家的傳家物什......”

陳勇聽完立馬變了臉，挑眉狠狠瞪兩兒子：“給我跪下！”

龍兒虎兒嚇得趕緊忘王蓮身后，陳勇見了額頭青筋直跳，拿起靠在桌上的拐杖作勢要往兩娃打去。王蓮哪能依他？回身抱住兩娃尖聲喊：“你個沒良心的，你要打兩娃就先把我打死！”

陳勇沒理會她，對身后兩兒子說：“東西呢？拿出來。”

兩娃怕得腿直哆嗦，不待他們說話，王蓮憤憤得看著如男：“趙如男，你有什么證據說咱家娃偷你東西了？張口就污蔑人，你個狼心狗吠的東西。你能有啥值錢的東西？”

“閉嘴!你個婦道人家少插嘴。”陳勇雖說平時由著她當家作主，也知道她溺愛兩娃，說不過她也隨她去了，但偷拿人家東西這事兒，讓陳勇狠狠發了把火。連平時懟他嘲諷他的王蓮都愣了愣，你不敢跟他對著干，只能對著如男撒氣。

陳勇杵著拐杖硬是想把王蓮扯開，可自己重心不穩拿有那么大力氣，心里惱怒不已。都怪自己外出干活，少有時間回來教育這兩娃，以至養成這番德性。

如男并沒有想到舅舅會發這么大的脾氣，她以為隨意說兩句要回來就好了。舅舅舅媽在一起這么多年，她很少見兩人吵這么大的。“舅舅虎兒龍兒他們還小不懂，拿了還回來就好，以后慢慢教他們就是了。”

“唉！都是你嫂子給慣的。”陳勇一拍桌子，駝著背坐木凳上，零星白發在油燈下更明顯，臉上溝壑流露出滄桑感。

屋里只剩婦女和兩孩子的哭聲，從最開始的嚎啕大哭到間隙聽到幾句哽咽聲。

如男沒理王蓮怨恨的目光，試探著拉著龍兒的小手，聲音輕柔道：“龍兒，姐姐沒有怪你，可是玉佩對姐姐很重要哦，給姐姐好不好？”說著從衣裳口袋里掏出幾顆糖塞他手心。

龍兒眼神閃爍，垂頭不敢看她，另一只手扯著虎兒，示意他把玉佩交出來。

虎兒狠狠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從口袋里摸出一塊玉佩，交到如男手上。

王蓮見他倆拿出的玉佩，面子上過不去，狠狠拍兩娃屁股：“你們還真拿了人家東西！好的不學學壞的。”在如男的勸阻下停了手。心里有些埋怨如男，不就一塊玉佩？硬是要鬧成這樣。

如男回去后沈玉還在堂屋坐著，借著夕陽勉強看清他的身影。

沈玉聽到她開門的聲音，接近走近拉起了他的手。沈玉整顆心都提起來了，感覺她抓住的手腕生了一層雞皮疙瘩，小農女又想對她上下其手了。他等了會，只等到她掰開自己手指，塞了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在他手心。他一摸便知道是什么了，摸摸鼻子常舒口氣，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

他并沒有問她是從哪找回來的，怎么找回來的。只小心地收回胸口衣襟內妥帖放著，她必然是吃了好些苦，沈玉心里泛起酸楚。當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恣意瀟灑時，沒有為他做這些事的人。現在的他是什么樣他自己都看不見，想必不會好，卻有個姑娘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如男瞧他眼眶濕潤，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心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是摻了多大水分，她都記不得沈玉在她面前哭了多少次了。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靜靜坐他旁邊，拿起木料雕刻起來。

她專注地刻著手中小人，腦海里滿是沈玉尖尖的下巴，蒼白薄潤的嘴唇，濕長睫毛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瑩瑩垂落讓人想為他擦拭的眼淚。回過神來手里已然是一個縮小版的小哭包。

如男很想把這個小哭包木雕給沈玉，但又說不出口，小心地收回木盒內，借著微弱的燭火細細地打量他，要是平時，如男是絕不可能這樣肆無忌憚地直視一個男人的，但他看不見。他真的很漂亮，是她見過最漂亮的男子，用漂亮形容也不大對，反正跟天上的神仙一樣好看。

她鬼使神差問了句：“你長這么好看，定是有很多女子愛慕你吧。”

沈玉一愣，心道：這丫頭莫不是見自己皮相好，沒了安全感開始胡亂猜測吃醋。斟酌了一下語句說：“曾有過幾個紅顏知己。”上京圈子里，美貌又有才情的女子如過江之卿，畫舫飲酒做詩時總會有人攜帶幾位女眷，所做詩文不比男子差，讓人贊嘆不已。一來二去便彼此熟悉，得知各自興趣愛好也所差無幾，聊得投機又盡興。

如男悍然，“哦，我就好奇隨便問問。”

沈玉聽她語氣有些挫敗，心細到：“如男也很好，不僅有顆憐憫之心，還實際幫助了我。而且感覺你什么都會，也踏實地去做任何事。”不想常人，想法頗多卻大多是空中樓閣，不付諸實際。有憐憫之心卻不付諸行動。

如男藏不住笑，誰不喜歡別人夸自己？“你也很好”

沈玉搖頭沒再說話

如男見他面容疲憊：“你困了就快去睡吧。”

“你呢？”

“我也要睡了。”

“嗯。”

如男看沈玉一步步慢慢扶著墻走進房間，轉頭吹熄了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