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江槐復嘆氣道，“我未嘗不曾幻想自己將他們一一鎮壓，可我也清楚，真下了那樣的決定，到時候就是不死不休……利益之前，再血濃于水的親緣都如同天上的流云，輕輕一陣風就能吹散了。無論何時想到，我都覺得可悲無比。”

謝相君斂下眉眼，似乎嘆息一般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還是你當初告訴我的，你難道忘記了嗎？”

“我記得，”江槐道，“只是放在自己身上，發生在親近的人身邊，終究心底難平。”

“可我們無從選擇，世無雙全法，我們總要犧牲一樣東西去換另一樣東西。”謝相君沉聲道，“淮生，做了決定就不要后悔，后悔是最無用的東西。”

江槐沉默著。

自從被推上那個不屬于自己的位置之后，他的人生就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是瀟灑肆意，讓他眷戀不已的過去，一半是荊棘叢生，不知去向的未來。

家主的職責讓他不能回頭，私心里他想止步不前，混著日子等待最后的贏家將他拉下家主之位。

進難進，退又退不得。

真真是個廢物。

江槐閉了閉眼，心道確實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待解決這次的亂子，我回去后定會慎重考慮去留之事。”

在江槐說出這番話之后，謝相君已經猜到了他最后的決定，雖說是自己希望的結果，但心底竟然有些可惜。

“既然如此，那批單子你就不便再插手追查下去了。”謝相君道。

江槐既是詫異，又是疑惑，“這又是為何？只要我一天還是這家主，我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謝相君搖頭，對江槐道：“若你不想莊家卷入風波，目前最好的交代就是不了了之，吃下這個虧，并主動暫避鋒芒，做足中立的態度。”

江槐猶豫道：“可天家那邊，未必不會據此借題發揮，屆時莊家處于被動，又該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風雨？”

謝相君勾唇一笑，自信道：“這你放心，有我在從中斡旋，只要你穩坐泰山，把持住莊家動向，我就能保證莊家到時候全身而退。”

謝相君的能力江槐是知道的，他毫不懷疑他能做到。

可他依舊有所顧慮。

面對江槐期盼的眼神，謝相君拒絕道：“既然你已置身事外，更多的事情就不宜再打探了，這對你沒有好處。”

他意有所指，像是在顧慮，又好像是在警惕著什么。

“那你呢？”江槐也不逼問，作為朋友，他只有一個要求，“我不希望在你也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我卻偏安一隅，一無所知。”

謝相君笑了，委婉而認真地道：“我絕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江槐默然，神色平靜地看著他。

這是他面對固執的朋友時，常用的婉拒姿態。

謝相君忍不住道：“你知道的，外面都在傳我怎么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你覺得這樣的我會斗不過別人嗎？站在高處的這些年，我很清楚，只要你比別人狠，哪怕不夠強，一開始就會有一半勝算掌握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