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霸天注視著江成，江成也注視著李霸天。

久久的沉默之后

江成竟然有些苦笑地說道：

“想不到，竟然是你圓了我的道。”

此時，李霸天四周的金焰終于把那圓圈內殘留的一切世界碎片全部融化了個干凈。

此刻，李霸天已經完全從這個幻象世界中獨立了出去。

來不及喜悅，聽著江成的話，李霸天深深蹙眉。

道

這不該是江成能夠知道的概念，即便是李霸天自己，即便是他爺爺，也都完全沒有足以論道的資格。

李霸天百分之一百肯定，現在站在自己眼前的江成絕對就是體育館中的那個血影。

可是回想一下，他的爺爺曾經無數次地嘀咕過。

古仙已死，此間無道。

那么，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個江成，又或者說是自己眼前的這個血影，究竟是誰呢？

是失落的古仙還是江成的另一個人格呢？

關于血影的身份，李霸天現在實在是有些難以確定了，原本他以為那血影只是江成的另一個人格。

而這片世界，也僅僅只是江成的意識世界，可是現在看來，他的猜測也許并不對。

那抹落寞轉瞬即逝，江成的嘴角再一次染上了那種蔑視萬物的笑，輕輕道：

“你是一個很不錯的人，我愿意放你一條生路，當然，也可以讓你選擇一種你喜歡的死法。”

李霸天咬緊著嘴唇，閉目沉思。

接觸過江成之后，他早已明白自己并不是真實存在的一個人，他早已知道自己只是這場大夢中的一個泡影。

但是現在，他脫離了那個幻想世界，他可以從此在真實的世界中生存下去了！

他想活下去！

可是，那就違背了他心中的道。

如果李霸天轉身離開，那么他就放棄了自己此生無比堅信的那種意念。

有些事，你認為它是對的，它理當存在，為了維護它，即便是烈焰焚身，即便是萬刃剔骨，也在所不惜。

李霸天一字一頓堅決地說道：“那不是我要的正義。”

江成依舊是那副蔑視的笑容，他又笑著重復了一遍：

“你、很不錯，但是你的道是錯的，正義即是正義，善即是善，你走錯了路，注定無緣證道。”

李霸天不愿意再受江成話語的任何影響，封閉五感，此刻他感覺自己空前的平靜。

“善即是正義。”

他又重復了一邊，說給自己聽。

江成聞言搖了搖頭，他抬起右手，那只手瞬間化為血色，仿若失去了所有皮膚一般露出鮮紅，他的五指化為五柄赤刃，刃面流動著鮮紅的血水。

他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我的道不是正義，但是你的話讓我很不開心，所以現在，你失去了選擇死亡的權利。”

李霸天淡然地拂去身上衣物的灰燼，在他的身體表面，金焰愈發熾烈。

下一個瞬間，發絲化雪。

然后，李霸天的身體開始飛速燃燒。只是，燃燒過后，化為灰燼的身體竟然如若復制般再次出現。

不過幾個瞬間而已，李霸天便渾身嶄新，再無任何傷疤和焦黑可言了。

他的頭發也再次變得烏黑，便是連他身上的衣服都變成了嶄嶄新新的。

江成見狀聳了聳肩，第三次重復道：“你，很不錯。最起碼，你選擇了自己的死亡方式。”

“我輸給過你一次，這讓我很不爽，也很不服氣，因為你當時作弊了。”

李霸天抓起了一把金色火焰，深深凝視了它一眼。為了這些火焰，他燃盡了自己的身體，燃盡了自己的生命。

更是放棄了一個新的開始。

而現在，他還要繼續燃燒自己的靈魂，因為眼前這個疑似古仙的人，很強。

而他自己，便是燃盡一切也不想輸給這種人。

便是灰飛煙滅，魂飛魄散，他也不想輸。

突然，李霸天發自內心地笑了，看著江成，他爽朗道：

“江成，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這種功夫，到底有多強！讓你明白，你天哥絕不吹牛！”

江成聳了聳肩，這話很明顯不是說給他聽的。

李霸天伸手指向了江成，甩了一下腦袋，帥氣一笑。

“我不管你是誰，從今天開始，這具身體便只剩江成自己。因為這一曲曾踏滅萬古，就算你曾是古仙，今日我也要誅你！”

江成又聳了聳肩，這句話才是說給他聽的。

“最好、如此。”

話音未落，江成便化作一道紅色殘影貼到了李霸天的身前。

一記掌刀突進，李霸天并不閃躲，那掌刀便順利地捅穿了李霸天的左胸。

傷口那里，沒有流血，只是憑空地跌落了一塊，墜在地面上。

畢竟李霸天現在已經燃盡了自己的身體。

而他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打算把他的靈魂一點一點撕碎。

江成貼近的瞬間，李霸天便一記金拳印在了他的身上。

只不過不知為何，江成快速移動的身形并未受到任何阻力。

血影緊貼著李霸天，掌刀紛飛。盡管李霸天開始左右騰挪，可依舊還是不斷有金色的體塊墜落在地面上。

一刀接一刀。

李霸天的面色愈發蒼白，表情也變得極度痛苦。

雖然江成身上已經印刻般凝上了諸多金印，甚至其中還有一些正在洶涌地盛開著金色的火焰。

可是那些拳印，仿佛并不能對江成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幾息之后，江成和李霸天相對而立。

江成渾身金色拳印，有些還升騰著金焰。

李霸天的身軀千瘡百孔，腹部、胸部、四肢，甚至是手指，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被穿透出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地面上四散著數不盡的金色魂塊。

“這就是你可笑的地方，這個時候你還是不下殺手，僅憑這些拳印也想捍衛正義嗎？僅憑這些拳印也想封印我嗎？”

江成輕輕搖了搖頭，笑道：“如此弱小，豈敢號稱踏滅萬古？留你到現在，都是因為我竭盡全力地克制住了想要一拳轟散你的想法。如果你拼盡全力、魂飛魄散，不過才是這種能耐，那你未免也太可憐了一點。”

李霸天緊咬著牙，他的靈魂此刻四分五裂，甚至他的眉心都有一個鮮明的空洞懸在那里。

非常的痛，從第一記掌刀開始，每一次靈魂的撕裂都讓他痛不欲生。

盡管早已做好了準備，可他依舊想象不到，竟然能夠痛苦到這種地步。

“我不下殺手，是因為我和江成做了約定，從此以后，這具身體便只有他自己，所以我要為他留下這具身體。”

“他都沒有同意，何來約定之說。”

“他會同意的。”李霸天猙獰地咧嘴一笑，劇烈的疼痛讓他難以管理自己的表情。

“而且，江成以后會成為一個和你完全不同的人，一個好人。”

江成聳了聳肩，嘲笑道：“這也是一個約定嗎?”

“對！”

江成閉上眼睛，伸開雙臂，房內的血霧驟然收縮向了李霸天。

“既然說完了遺言，那就徹底再見吧！折磨你，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

下一個瞬間，李霸天僅存的殘魂便如雪花遭遇熾碳一般肉眼可見地消融了起來。

李霸天顫抖著開口，做出了一個“此曲踏滅萬古”的口型，只不過他整個人消融地太快了，所以那聲音并不能傳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