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七點半。

太困了，要不是大早上馬廣在宿舍里面咋咋呼呼，全憑自己肯定醒不過來。

江城一中是整座江城最好的高中，每年從這所中學順利畢業進入大學讀書的學子足足占到了全體畢業學生的八成以上。

所以在這所高中內，七點半才從床上爬起來的高二學生也可以說是寥寥無幾了。

馬廣搖醒還在酣睡中的單文奇，“小雞，快起床了，老狗剛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今天早上跑操我們老班查人了。”

單文奇睡眼惺忪，他瞥了一眼正在起床的江成，對著馬廣翻了個白眼，“橙子才剛起，現在最多也就六點，老哥你別搞我了好吧。”

“真的，他媽的，你自己看看表。”

“臥槽，今天可是星期三，老孔昨天值班！你他奶奶的自己穿好了衣服才叫我。”

“嘿嘿，這不是看你睡得香嘛，舍不得打擾你的春夢。”

三個人你拉我拽跑出了宿舍樓，江成臉都沒有洗，因為他只顧著喝水了。

好渴啊！

而且這水，好像多少有點不解渴。

江成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水。

等到單文奇都洗漱完，江成還趴在水龍頭上咕咚咕咚地喝著水呢。

“橙子真他娘的牛逼，他剛才起碼喝了十升水。”單文奇咋舌。

馬廣對單文奇的話不屑一顧，“別搞笑了，喝十升水，水牛都他娘的喝死了。”

“那也得有三四升。”

“我那叫漱口！根本沒有喝水。”

江成一臉黑線，保守估計他剛才也得喝了七八升水，不過這件事也太匪夷所思了，他不想多說。

平安抵達教室后，江成依舊困意盎然，從晨讀到上課，他一直都在睡覺。

昨天晚上那詭異的場景雖然歷歷在目，可卻又像是一場夢，太不真實了。

至于那枚人影硬幣，馬廣和單文奇也從未見過，雖然馬廣表示自己想把它據為己有，不過也慘遭拒絕，甚至被江成飽以老拳。

江成還特意和馬廣換了個座位，挑了個僻靜的地方睡得昏天黑地。

終于有了清醒的感覺，江成抬起頭，哈喇子不知不覺間都快把馬廣的課本泡發了。

麻利地收起，又換上來了一本新書，反正馬廣也不看書，一本課本實在是無傷大雅。

下課了，坐在后排的話癆們嘰嘰咋咋。

“三班新轉來一個妹子，青洲人，金發碧眼，可太俊了。”

“嘖，三班真是臥虎藏龍，昨天我還聽說他們班有一個精神病。”

“真的假的啊？”

“當然是真的了，聽說他舍友看見他大半夜抱著一塊木頭啃，都已經連續好幾天了。”

......

耳聽八方，洞觀四海，談古論今，揮斥方遒的后排大神，太親切了，江成雖然不知道這股親切感從何而來。

但是，真的，太親切了。

江成轉頭看向同桌的單文奇希望得到一絲認同。

卻只見單文奇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了一個小鏡子，又掏出來一個小梳子，正顧影自憐呢。

江成疑惑地撓撓頭，一頭霧水地問道:“小雞，你干什么呢？你要去相親嗎？”

單文奇白了江成一眼，沒好氣地說:“廢什么話！你自己看看課表！”

“下節課是第幾節課?”

“第二節！”

趙老師！下節課是她的課！一個號稱全一中顏值最高教師的女老師！

江成像是瞬間打了雞血，一把奪走了單文奇的梳妝套裝。

人，應該敬畏神，畢竟女神也勉強算是神嘛。

越是等待，越是焦急，時間走的好像就越慢。

自以為帥氣的男孩子們靜等著上課，此刻竟然等出了千呼萬喚始出來的錯覺。

簡潔的黑白正裝，整齊的馬尾辮，還有那張清秀到過分的臉蛋，竟然難得可貴的有一種嬰兒肥的感覺。

太可愛了，雖然江成明白這不像是一個學生形容老師應該用到的詞。

但是，實在是太可愛了。

此刻，突然有一種突兀的久別重逢的感覺要溢出江成的胸口。

雖然是喜悅，可那種奇怪的時間距離感讓江成沒來由地心慌，怪不得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難道這就是愛情嗎？

愛情就是這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嗎，以前也沒有這么明顯過，為什么此刻竟然如此清晰呢！

江成全神貫注地凝望著趙老師，卻慌張突兀地開口，又始料未及地昏倒，趴伏在了面前的課桌上。

“鬼！”

全班同學向后齊齊回望，單文奇不僅對著癱倒在桌子上的江成不管不顧，反而自以為帥氣地甩了一下流海。

“咳咳，我覺得江成想說的應該是鬼斧神工！沉魚落雁！”

這話說的也太漂亮了！教室后方竟然還有幾個學生不分場合地鼓起掌來！

心悅誠服，簡直讓人心生敬仰，恨不得以頭搶地。

只可惜江成沒機會見到這一幕，他現在是真的暈厥了。

走上講臺的那個知性典雅、容貌清秀、簡直完美的女老師看在江成的眼中，竟突然就變成了一具骷髏。

看到夢中情人轉眼就化身骷髏，江成最多也就嚎出一嗓子。

可是很快，他就雙眼刺痛，甚至來不及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就被那強烈的痛感擊昏了過去。

......

江成再次睜開沉重的雙眼，此刻的眼睛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但是剛才那痛感太過致命，眼下蘇醒以后，那灼燒一般的痛感仿佛猶在上一秒。

江成甚至來不及回憶趙老師突然變成骷髏這件事。

“牛逼呀兄弟！”坐在排凳上的馬廣見他醒了，一路小跑跑過來拍了拍江成的肩膀，“這次你可算是出人頭地了！名垂千古啊！”

單文奇扶了一下眼鏡，咬牙切齒道:“好你個江成，想不到你竟然用這種卑劣的辦法讓趙老師記住你。”

這都是哪跟哪啊？

雖然馬廣眼中的敬仰和單文奇眼中的仇恨火焰不像是作假，可江成自己卻是一頭霧水。

他兀自起身，站在了醫務室內的鏡子面前，充耳不聞地觀察著自己的雙眼。

漆黑如洗的黑眼球上蔓延出條條血絲遍布了整個眼白，那些鮮紅色的血絲仿若生長般竟放射狀蜿蜒輻射到了自己的眼眶四周。

好友們此刻還在互相插科打諢，可江成卻一丁點笑意都沒有。

馬廣手舞足蹈地說:

“現在全校都傳遍了，你被我們趙老師的美貌驚呆了！口水都流滿了一書！被美貌成功擊斃！”

單文奇表情變幻莫測，嫉妒和惋惜不斷交錯地憤憤開口:

“拙劣的演技！我一眼就能看穿你！”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這么一個名垂千古的機會被你小子給搶先了！”

江成心里煩躁的厲害，他故作鎮定地開口:“關于我的情況，校醫是怎么說的?”

馬廣故作沉思了一下，很快又瞇眼賤笑道:

“校醫也被你的行為震驚了，正在和心理醫生交流要對你進行一對一的心理輔導，主要是怕你有什么心理疾病。”

“我的身體沒有問題嗎?我的眼睛難道沒有問題嗎！”江成的聲音連同他的雙手都在不知不覺間輕輕發顫。

可顯然馬廣他們還沒有覺察到江成的異樣。

“你的身體健健康康的，能有什么問題?”馬廣賤兮兮地趴在江成耳邊低聲說道，“為了不讓你的演技被拆穿，我特意讓老劉給你掛了兩瓶葡萄糖，別怕，都是熟人，我開假條也都是找他。”

“你在說什么啊！你們倆看看我的眼睛，”江成用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希望讓馬廣和單文奇能夠看清楚，“你們倆真覺得這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嗎？”

馬廣一臉正經地點了點頭，“都懂都懂。”

單文奇看江成得了便宜還賣乖，好一陣抓耳撓腮，憤憤開口道:“你這癟三還裝呢，你假裝暈倒以后，我都看見你的眼皮動了！”

“不要拆穿！我們要尊重大師！”馬廣拍了拍單文奇的肩膀安撫道，他又看向了江成，仿若心領神會般地點了點頭，此刻他眼中的敬仰入木三分。

江成心底的疑惑更重了，根據江成對馬廣他倆的了解，他倆現在的神態、語氣壓根不像是裝出來的。

也就是說，看在他們的眼中，自己的眼睛確實并無異樣。

可那遍布自己眼中的鮮紅血絲，甚至都已經放射狀蔓延出了他的眼眶。

明明那么真實，明明那么明顯，那血絲甚至已經蔓延到了自己的兩頰、鼻根，可其他人卻偏偏又都看不到！

更驚悚的是，江成有一種直覺，他感覺那些血絲如同擁有生命一般，仿佛此刻正在慢慢吞噬著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