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螢沿著青石路,晃晃悠悠地閑逛著。
太陽掩藏在云朵之中,只悄悄釋放幾屢來試探世間。
呼吸著下午的清新空氣,流螢不知不覺地晃蕩到了一房屋旁。
大門緊閉著,昭示主人不在家,黑黝黝的大門組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似要把一切吞噬。
流螢看著,眼里逐漸溜出悲傷。
突然,流螢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這靜謐的環境里,愈發鮮明。
流螢有些惶恐地張望著,忽然間瞥見了一把鐵鍬。
她過去拿起鐵鍬,捏緊了小心翼翼地朝聲音的發出地–屋后走去。
轉角處,一道身影忽然閃現。
“啊啊啊!”
流螢毫不猶豫地揮下了鐵鍬,“碰”一聲鐵鍬擊中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白流螢!你這是謀殺親夫啊!”少年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直直擊中流螢的心臟。
“耗,耗子?”流螢小心詢問,聲音不自覺帶了一絲顫抖。
“是祰(gao),不是hao!多大人了字都不會念。”
熟悉的絮叨,熟悉的腔調,“咚”一聲,鐵鍬落在了地上。
淚,不知何時滑落。
流螢低低地啜泣著,滿臉晶瑩。
“誒誒誒,你別哭啊!”少年有些手忙腳亂,沒有料到女孩的反應。
“我,我才沒哭呢!這是鐵鍬掉地上,沙子進我眼里了!”
“嗯嗯嗯,對,是沙子。別哭了,啊。”
沈祰想要伸出手,為她拭去淚珠,可剛碰到女孩的臉頰,就觸電般收回了手。
少年低垂了眉眼,掩下去了欣喜和一抹淡淡的失落。
“好不容易可以回來了,你還要奢求什么呢?真是貪心啊。”沈祰自嘲。
他改為遞過去一張紙巾。
少年的手,纖細瘦長,即便是常年吹著海風,也不見有半分風吹日曬的痕跡。
若是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少年的手有些微微透明。
不過流螢被淚水蒙住了雙眼,并沒有注意到這一異象。
流螢接過紙巾擦干了淚,抬頭看到少年正看著她,嘴角還有未消逝的笑意,少年眼底是藏不住地欣喜。
“姑奶奶,看到我回來,就那么高興?”
“誰高興了,大騙子!還有,誰說你是我丈夫了!”
看著流螢紅紅的雙眼又泛起了淚花,沈祰趕緊轉移了話題,
“好好好,我是大騙子。阿螢,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話題轉的如此之快,如此生硬,流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約定?”
見流螢滿臉疑惑,沈祰暗嘆一聲:“你個小沒良心的,”
目光中,卻溢滿了寵溺,“走吧,跟我去后山。”
“嗯?干嘛?”
可沈祰已拿起了之前被流螢扔掉的鐵鍬,邁步離開。
“誒,你等等我啊!”
流螢只能將滿腹疑惑壓下,跟著沈祰去了后山。
雖說是夏季,后山其實一派清涼,流螢走在其中不覺有些冷,
“阿嚏”一聲打了一下噴嚏。
“下次出門多穿點。”外套帶著撲面而來的海洋的氣息,罩在了流螢的身上。
沈祰把外套給流螢披好,整理一番,意猶未盡地摸了摸流螢的頭。
一如他心中所想的那份柔軟的觸感。
流螢的臉呼一下紅了。
少年轉身繼續闊步向前,耳尖異樣地泛起了淡淡的粉紅。
“耗子,你走路怎么同手同腳了啊哈哈哈哈!”
女孩的笑聲如銀鈴般從身后傳來。
少年有些惱怒,走的也越發快了些。
“等等我!”
流螢緊了緊身上的外套,鼻尖纏繞著少年的氣息,朝沈祰跑去。
“到了。”
少年停在了一顆巨大的古樹前。語氣充滿了懷念。
“這里不是小時候我們經常來的地方嗎?”
“嗯。阿螢,你退后,注意安全。”沈祰拿著鐵鍬,一下一下地挖著古樹前方的土地。
“叮”一聲,鐵鍬碰到了什么,發出一陣嗡鳴。沈祰干脆放棄了鐵鍬,直接拿手開刨。
不一會兒,一個鐵盒出現在了二人視野之中。
沈祰將鐵盒拿出,拂了拂上面的土,將盒子拋給流螢。
“諾,拿著。”
“這是......”
沈祰邊填土,邊回答:“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個約定嗎?”
“啊!我,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我們就在這后山里,有了一個約定,”
流螢瞇著眼,滿是懷念,睫毛輕輕顫動,
“那時候,你說以后每一年都給我畫張像......”
突然,她想明白了什么,“所以這里面......”
“是你6歲到18歲的畫。今年的還沒來得急畫呢。”沈祰撓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流螢臉又紅了,“謝謝!”她喃喃道。
不過,她疑惑道:“你為什么今天給我這個?”
“額,”沈祰像是被難住了,他躊躇著,不知如何作答。
“噗嗤”
流螢笑出聲來,“逗你玩的,你的你什么時候給都可以的。我很喜歡,謝謝。”
沈祰看著流螢,她的眼里滿是真摯,似有星辰大海,沈祰在她眼里清楚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沈祰別扭地轉過頭,“走,走了,該回家了。”
他向流螢伸出手,突然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連忙把手收回來。
流螢剛想把手遞過去,沒料到男孩的舉動,一時不察,踉蹌了一下。
“耗子!”沈祰聽到身后傳來流螢氣急敗壞的聲音。
“男,男女授受不親。”沈祰磕磕巴巴地解釋著方才的反常。
“切!”聽到沈祰說的話,流螢在沈祰背后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過也并未計較。
抱緊了鐵盒,流螢亦步亦趨跟在沈祰身后。
接著她發現,沈祰走路又同手同腳了。
夕陽無限好,余暉灑落,將流螢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二人在路口分別。
突然沈祰叫住了流螢:“阿螢,我回來的事,別跟別人說,可以嗎?”
流螢雖有些奇怪,但還是答應了。
“那么,再見,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流螢沿著青石板快步走著,再回頭,沈祰已不見蹤影。“許是回去了吧。”她心想。
緊了緊抱在懷里的鐵盒,流螢疾步回家。
匆匆和爸媽打了聲招呼,流螢沖進房間,將鐵盒放進柜子里再下樓。
“阿螢,這么風風火火的干啥?又不會少了你的飯。”
粟凝嗔怪著看了流螢一眼。
“嘿嘿!”流螢討好地笑了笑。“媽,你燒了啥好吃的,好香啊!”
“就知道吃,快過來洗手,好吃飯了。”
吃完了飯,量好了體溫,流螢
“蹬蹬蹬”跑上樓,將房間門鎖好。
流螢拉開柜子,拿出鐵盒放到桌子上。
她屏住呼吸,像打開一件至寶版打開了鐵盒,拿出了里面略有些泛黃的紙張。
從6歲的她到18歲的她,由少年筆法的青澀到成熟。
熟睡的她;竊笑的她;認真的她;玩鬧的她。一筆一畫寄托了少年的情絲。
每一個她邊上,都有一個Q版的沈祰。流螢看著看著,酸了眼眶。
一陣敲門聲將她拉回了現實。
“阿螢,在里面干啥呢,出來吃藥了!”
“來了!”
流螢將紙張小心收好放回鐵盒里,把鐵盒鎖到柜子里,再開門。
母親端著藥碗在外面,
“在里面干什么呢,那么久才出來。”
“沒啥,收拾東西呢!”
母親張望了一會兒,并沒有發現什么奇怪之處,這才收回了目光。
“好了,把藥吃了,早點洗漱上床睡覺。你身體還要調養。”
“遵命!”
“你呀。”粟凝彈了一下流螢的額頭,轉身下樓了。
流螢洗漱完躺在床上,回想起下午的一切還有些不敢置信。
“耗子,你,你真的回來了嗎。這一切,是夢嗎?如果這是夢,我希望這夢,能一直作下去。”
流螢喃喃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遠方,海浪無聲。一只海鷗從岸邊出發滑翔,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