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三年,木制的小屋。
又是初春的時候。
大森林里,那條河的源頭,有一間小木屋立在河流之上,被木樁撐著。
紅白色衣服的女孩輕紗蓋面,執著一柄開了花的桃枝,靜立在屋檐上。
一陣風輕起,屋旁桃樹微搖,樹上桃花一瓣瓣飄零。
她眸子里微動漣漪。只見輕小的身影隨風落下,所經之處,花瓣變成了火焰,直直落于水面。
身影又踏風飄向水面,卻未順水直下,而是踏著清波逆流而上。又見她揮動手中那柄桃花枝。待花散,她微閉雙眼,花也好,水也好,都像之前一樣,靜止不動。
驀然間,不僅花燃了,水的表面也浮起一層薄霧。
輕嘆一聲,她又踏著輕霧,回到了一開始的屋檐。
矯捷的身手和讓人捉摸不透的走位令一旁的老歐哈哈大笑。
“然丫頭,這才三年,你就已把老夫的瞬停和踏風學得差不多了,看來你的小腦袋瓜子還是挺靈光的嘛!”
她飄到老歐面前,“老歐,如何?我可以引靈了嗎?”
“這個嘛……一年后再說嘍!”
徐然指著木屋旁的桃花樹,“老歐,三年前,你讓我以桃枝代劍,餐食不沾葷腥,說三年后,我便可引靈,如今呢?我都……”???????
她強抑制內心的怒火,“我都快吃成兔子了!我還不能引靈……”
一瞬間,徐然手中的樹枝燃成灰燼,輕輕落在地上。
老歐輕笑,“然丫頭,瞧瞧,你現在不就有了靈力了嗎?”
靈力?
“就是可以燃物嗎?”
“嗯……對于你來說是如此沒錯,但也有許多其他的靈力,大的來看就有水、火、木、土和雷這五種。”
老歐說著又喚來了一團水,“少數人從出生就擁有一種靈力或多種靈力,而且在之后的學習也還可以獲取其他的靈力。你看,這就是我的靈力,水,以及后天學來的火,也就是可以擋雨的那種小屏障。”
“所以剛剛的燃物算不上真正的靈力。”
“聰明。”
“所以你又在耍我?”
“非也。”老歐頓了頓,“不過引靈很痛苦,而且也有可能不會真正有靈,你還愿意引靈嗎?”
“愿意。”徐然毫不猶豫,“不試試怎么知道,如果世界上沒有嘗試,那么又哪來的稱霸天下。”
她的眸子里似乎有星火,“我想要的,我死都要拿到手。”
“……那好吧。”老歐深嘆了口氣,“然丫頭,把你的小木枝給我。”
徐然把桃枝拋給他。
“丫頭,接下來的陣文你一定要記住!”
“好。”
老歐輕哼了一聲,手起一團水,突然砸在地上。
頓時,一股寒氣從地里散發。
在水霧上,桃枝像活著一樣,自己動起來,一會兒飄過來,一會兒飄過去。
徐然認真盯著,似乎正在腦海里也有這么一個桃枝畫著。
很快,陣文畫好了,中間有一個大大的“徐”字。
徐然抬起頭來,看著老歐,說:“記住了,然后呢?”
“然后嘛……”,她抬頭,老歐竟消失在了水霧之中。
再出現的時候,徐然已經踏入陣中。
老歐丟給徐然一個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大大的“徐”字
“到徐府,會有人幫你引靈,老歐就不陪你了。”
“老歐……你是不是想偷我的酒喝!”
“這丫頭咋怎么不相信老歐呢,放心吧!”這么好喝的酒,怎么會……不喝呢?
“不過喝了也就算了,反正也是給你留的。”徐然對老歐說,“那么,再見了,老歐。”
“再見。”
一道微藍的光亮起。
再睜開眼,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歡迎來到徐府。”,聲音從身后傳來。
徐然轉身,面前有兩個女子,一紅衣一青衣,“你們是?”
青衣那女子先說:“老歐的孫媳婦,周清。”
紅衣道:“孔炅,你的引靈人。”
“徐然。”
周清閉著眼,杵著一個玉制的拐杖,慢慢靠近徐然,然后,臉也開始靠近徐然的臉。
徐然下意識地往后退。
“別往后退,我這不是在害你。”周清睜開了眼睛,淺色的瞳眸,里面裝滿了柔情。
徐然愣住了。
這時,一旁的孔炅嘖了一聲,然后大步向前,按住了這兩個白癡的頭,只聽見兩人一人一聲哎呀。
頓時,青色的光絲絲縷縷地從周圍旋轉直上。
似乎并沒有發生什么,但的確發生了什么。
過后,周清面上沒有了笑容,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光芒消失了。
“漏靈……”她轉過了身去。
“原來如此……”,孔炅又嘖了一聲,“你能不能要老用術語,我是真的聽不懂!”
“漏靈……是什么?”,徐然揭開面紗。
她的雙頰爬滿了鮮血般的裂痕,而且裂痕方向不一,大小不一,姿態不一,這使徐然看起來就像一個從地獄走來的怪物。
“就是漏靈導致我的臉變成這樣的?”
孔炅見狀就哇嗚了一聲,然后被周清用棍子敲了一下頭。
“請孔大人學會尊重他人。”,見周清面目十分“和善”,孔炅咽了口口水,“好的,不會有下次……”
周清向她笑了笑,“……應該是的,但是,孩子,我看不見……”
“可……你剛剛不還摸清她的位置嗎?”徐然看向她們兩個。
“你就當我是一只沒眼睛的蜘蛛,只能一定范圍內知道你們的位置,但不能看見你們的樣子。”,周清慢慢走向了徐然,“你剛才想讓我看什么,你簡單描述一下。”
“我的臉上有裂痕。”嗯,很簡單的描述。
“什么顏色?”
“淡淡的紅色。”
“嗯……你最初開啟的靈力是火屬性,對嗎?”
“對。”
“你是三年前被我爹從大森林里撿來的。”
“……對。”
“當時你穿著紅白相見的衣服。”
“對。”
“你……失憶了,對不對?”
“對……不應該問我現在的事嗎?”
周清沒理她,而是笑了,她莫名其妙地笑了,然而孔炅和徐然兩臉懵。
周清睜開眼,淺色的眼中泛著莫名其妙淚光。
徐然說:“你知道關于我失憶之前的事。”
周清抹了抹眼淚說:“不一定,也許只是相同罷了。”
孔炅想:“啥玩意啊,咋就我不明白的呢?”,然后繼續一臉掉線狀態。
徐然拉住周清的手,看著周清的眼說:“你能告訴我嗎?關于三年前的事。”
周清又閉上了眼,“這事,等你引靈之后我再告訴你。”
同樣的話語,徐然總覺得又要等三年,不經意間,老歐那老狐貍般的笑容和話又在腦中回顧了一遍。
徐然不禁再問,“真的?”
“真的。”
“那什么時候開始引靈。”
“七天后,等你適應這里的人和環境,我和孔炅來為你引靈。”
“好。”,徐然放心后又問到:“我應該叫你們什么?”
周清回答道:“你就叫我周姨吧。”
徐然笑道:“好的,周姨。”
孔炅痞子般說道:“你要叫我師傅。”
“不,我有師傅,我的師傅是老歐。”,徐然皺著眉看著孔炅。
“誒,誰說師傅只準認一個的,老歐是你的師傅沒錯,但他現在不在,誰教你?”,孔炅繞著徐然慢悠悠地走了一圈,“而且,我的屬性也是火,我可以更好地教你。”
“你的條件是很誘惑,但我不能忘恩負義。”
“什么是忘恩負義,你真的懂嗎?”,孔炅嘖了一聲,“我負責幫你引靈,你放心我會兌現我的承諾,但我的初步條件就是教你然后變得強,以及未來的你更強。”
周清笑了笑,徐然沉默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周清說:“你也想起來了?”
“嗯。”
這回輪到徐然懵了。
孔炅神色開始認真,她盯著徐然說:“不叫我師傅也可以,但是你必須要跟著我學,專心致志地學。”
“哦,那我叫你什么?孔姨?”
“嗯……孔炅,就叫孔炅。”
“明白。”
“既然稱呼都想好了,那么,我們回家吧。”周清笑著,“歡迎來到徐府,然兒。”
孔炅敷衍道:“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多謝。”
周清說:“來,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三人來到一個竹屋處。
周清說:“這里便是你以后的住所。”
孔炅叼著狗尾巴草,吊兒郎當地說道:“這可是你周姐給你特地搭建的。”
“然兒快進去看看,我還為你布置了許多東西。”周清笑瞇瞇的樣子讓徐然呆住了。
好熟悉的感覺。
不知怎的她就默念了三遍。
真奇怪。
真奇怪。
真奇怪。
“然兒,怎么了?”
“好看……”
“嗯?你說什么呢?”
“啊……沒說什么。”
孔炅似吃醋一般,“這小兔崽子犯花癡了吧,盯著你周姐這么久。”
此言一出,周清的臉上泛起了微紅,徐然也紅透了耳尖。
“沒,只是覺得周姐給我說感覺很熟悉,總覺得我以前也有這么一個對待我的人。”
此言一出,兩個都沉默了,面上都掛著擔心和憂慮。
一個心里在想:這孩子如此年幼,就已沒了親人,甚至失去以前的所有美好記憶,真是心疼死了。
另一個心里在想:周清很像許默嗎?許默很像周清嗎?她們倆像嗎?
“看二位的神情,是又被我說中了?”徐然暗地傷感,面上倒是一片坦然。
“是啊,又被你說中了。”周清輕輕笑道,“你還是趕緊進屋看看吧。”
“好。”隨后,徐然就推開了小竹屋的門。
見她進入,兩個倒是沒有跟著進入,只是在外小聲談論著什么。
“誒,你和許默像嗎?”
“我不知道,我又看不見。”
“我怎么覺得你們一點兒也沾不上邊。”
“嗯,也許只是我與她在性情上有些相似吧。”
“嗯……這么說來,在你還沒瞎之前,你和她可是一毛一樣,都是頑劣表面,柔弱內里。好像,似乎,大概,也許,你們倆對于這小兔崽子來說,是差不多的吧。”
“嗯……也許。”
徐然出來了,又帶上了面紗。
見此狀況,孔炅又道:“帶面紗干嘛?”
“不帶不習慣。”
周清不以為然,視孔炅為空氣,立馬上前對徐然說:“屋內就差衣物和首飾未添置,走,我們去街市上看看。”
“不必如此,給我幾匹布,一盒針線,我自己可以做。”
孔炅反駁道:“不行,誰知道你的衣服要做多久,而且現在,你也只有身上的一件,買現成的方便些。”
徐然沮喪地說:“那好吧。”
孔炅把手搭在徐然的肩膀上,說道:“不用這么沮喪,我們去街市逛一逛,順便熟悉熟悉路線,這樣一來,你以后獨自出來逛街也方便些。”
徐然卻嫌棄似的將她的手挪開,然后又嫌棄似的說:“抱歉,我不習慣。”
孔炅吐出狗尾巴草,抱著手說:“切!”
徐然別過頭對周清說:“請問,我們現在可以出發了嗎?”
周清輕笑,“當然可以,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