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此事傳得如此沸沸揚揚。

穆貴妃也聽說了此事，心里大驚，這件事，她根本沒當回事，還以為下面人早就處理了，她命人打聽事情的始末，才知道璟璇樓的秦越鳥和端本宮的宮婢幾次算計水千沫，最后卻被康嬪和云妃發現了。

心里明白了，口里卻忍不住咒罵了幾句！穆貴妃生恐被皇帝知道，下令此類謠言不許傳播，還打了好幾個宮女太監的板子，但奈何此流言已經傳出，再怎么樣也阻止不了了。

這流言終究傳到了孝獻帝的耳中。孝獻帝本不想相信，直到御前的小宮女也能繪聲繪色的向皇帝講這個故事，孝獻帝才有些將信將疑。孝獻帝給自己起名字叫孝，陪葬了那么多宮女為先帝和先皇后，就是因為他自認是個講情義、講道義的人，所以，穆貴妃恩將仇報的這消息，惹得他臉上無光，有些不悅。

云妃面圣次數多，自然也沒閑著，雖然沒證據，也在孝獻帝前面，婉轉的提示過親眼所見的一二。

又過了兩日，孝獻帝見過親近的大臣，才知朝堂亦有人在傳，他獨自在御書房中悶坐了好久。

當晚。

皇帝宣穆貴妃見駕，幾日未見駕，穆貴妃極盡溫柔委婉的跪地請安，那摸樣說不出的誘人。誰知卻半天沒有被免禮，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待好不容易起身時，孝獻帝卻緩緩講出一個故事，正是貴妃恩將仇報要殺小宮女的故事。

穆貴妃心里一驚，果然連皇帝都知道了，一個小宮女賤命一條，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她最了解孝獻帝愛面子的性格，這件事傳得朝堂皆知，正好觸到了皇帝的逆鱗。他不說，就是不當回事，這會說出來，就已經是不悅了。還好那水千沫還好好活著，有推脫的余地，她故意裝作聽不明白的樣子與孝獻帝周旋。皇帝到底還是寵愛她，稍微點了點，也沒太過為難，只暗示不想再聽到類似的話頭。

回到自己的瑤光殿，穆貴妃仔細的想了想這件事，里里外外有點古怪，總覺得是有人借機想算計她，但是反復思量，誰都有可能是，誰都有可能不是，摸不準到底是誰。

心生警惕之余，她又心中著惱，覺得自己的面上無光，堂堂貴妃想要一個奴婢的命卻不能。冷冷的哼一聲，那個水千沫既然在她這里記了名，那就不要想逃脫了。在宮里，有的是法子讓人無聲的消失。

但是，穆貴妃是個聰明人，也是個能忍耐的人，自己還不是皇后，兒子還不是太子，屠弋現在正得圣心，不能被母親“失德”這點小事影響。既知道有人在暗中盯著這件事等著拖她下水，她怎會不小心行事呢！

于是，穆貴妃的唇邊勾出一抹冷笑，對下面人吩咐道，“讓那個水千沫再活幾天吧！”

初十。

四皇子屠弋和二皇子屠瀟結伴回來了。同時帶回了一只據說服下就會延年益壽、福壽安康的冰山靈壽。靈壽本來就是世所罕見，珍惜無比，這一只冰山靈壽更是罕有。據屠瀟說，這只神草有靈，會飛，平時不見其蹤，幾天前，聽人說好像在傅山一帶出現了，那山極大，怕與神物失之交臂，于是就約了屠弋一起去試著找。沒想到，對著空山說了皇命，前面雪地里突然熒光閃耀，到那里一找，這冰山靈壽居然很容易就找到了，想來定是上天有感，孝獻帝奉天承運，仁厚禮賢，才能得此物。

這一番話，誰都知道假的厲害。只是在孝獻帝一朝，這樣的說法卻極為流行。皇帝本就格外喜愛屠瀟和屠弋這兩個兒子，當場就龍顏大悅，重重的賞了他兄弟二人。

向母妃請安后。

屠弋坐在自己的書房里，他沒有看書，也沒有練字，而是看著眼前的茶杯，茶杯里盛放著他最喜歡的白茶白牡丹，那熨帖的香味隨著蒸騰而起的熱氣，慢慢的溢出又慢慢的變冷了。

門輕輕的響了一下，他吩咐過不要人打擾，敢這個時候進來的，只可能是一個人。

“昭昭。”

走進來的宮女應聲答了一下，她緩緩的走進來，看到沒有點燈，似笑了一下道，“殿下，奴婢幫您點燈吧！”說著便要去點燈。

“不要！”屠弋的聲音平靜得像深潭。

名叫昭昭的宮女似有所感，停了一下，屋子里黑漆漆的，雖然看不到少女的神態，還是能聽到她嬌俏的聲音，“殿下，這么黑，多不方便啊，還是點上燈吧！”說著便要去點燈。

“啪”的一聲巨響，茶杯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少女被嚇了一大跳，立刻跪在地上，道，“奴婢哪里做錯了么？殿下要發這么大的脾氣。”

黑暗中，屠弋一步一步的的走過來，一對眼睛隱沒在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楚。昭昭看著那身影，越來越近，禁不住心弦顫了一下，那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停住了。

“昭昭，你來本宮身邊多久了？”

“多久？殿下，奴婢六歲開始服侍殿下，現在已經七年了。”昭昭的聲音有一些彷徨一些回憶。即使看不到，屠弋也能想象出她的樣子，那一對煙雨蒙蒙的眼睛。

許久沒有回應，不安的昭昭低低怯怯的呢喃道，“殿下．．．．．．”

“你是本宮身邊的人，只能聽我的話。明白么？”屠弋的聲音不高，卻冷的像寒冰。

“是，殿下，奴婢明白了。”昭昭一下子明白過來，四殿下什么都知道了。

“再有下一次，你，就走吧！”那聲音不高，卻一下子擊碎了少女朦朧的堅持。

“奴婢錯了。奴婢以后．．．．．．”昭昭還想挽回。

“出去！”屠弋簡單的命令，轉身走了。

昭昭委屈的低下頭，轉身走了出去，她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四殿下這是第一次這樣的對她，昭昭恨恨的咬了咬下唇，就是因為那個叫水千沫的賤婢，她攥緊了手里的絲帕，仿佛那就是水千沫。

水千沫又請了病假。讓她有些郁悶的是，大過年的，廣公公看她的眼神，好像看著一個大限將至的死人，那眼神說不出的同情。大概他也聽到了那個傳說。

坐在桌案邊，手肘支著下巴，水千沫凝視著那盆蔥翠的盆景，這時，她聽到，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水千沫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小宮女花朵，花朵看到水千沫，眼神一跳，臉色蒼白道，“姐姐，我，我來替主子傳話的。主子說，他想見一見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