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大廳正中間。

人人都瞠目看著幾個人，雖然覺得這些女人說的話彎彎繞繞的讓人起疑，可是到底只是些裙子之類的小事，想不到花藤壺居然會生這么大的氣。

“打人？對著諸位‘綺年玉貌’我可下不去手！小可只是看不過去，說幾句公道話罷了！”花藤壺忽然換了顏色，滿眼嘲諷，笑得譏誚道。

呂成綺氣息沉沉，胸口微微浮動。

“藤壺，別說了！”水千沫慢慢抬起頭，她的眉如遠山般輕輕蹙著，眼睛又亮又大，面上沒有一絲波瀾，看上去平靜的很。

“千沫．．．．．．”花藤壺的目光有些亂，低喃出聲。

水千沫淺淺一笑，目光如溶溶滟滟的湖水，道，“我實在不知穿了姐姐這么珍貴的衣物，也確實未曾上心。果如姐姐們所言，我不大適合啊！千沫身為奴婢，為公子當差，還是穿的更便利一些為好，不如送我幾件士兵衣服可好？”

她這是承認自己不如人了么？

滿室都安靜下來。

香幽和唐菖蒲立刻傻了眼。呂刺侯也是一怔，臉色陰晴不定。雖然拿到了想要的艷壓，可是，怎么心里就不是味道。

韓舍離慢慢吁了口氣，轉頭吩咐道，“來人，去庫里找幾件小號的衣服，送與水姑娘。”他面上沉靜，心里卻直念叨，這些亂七八糟的鬧劇還是趕緊結束吧！

“是！”身邊看楞了的親兵匆匆的領令，匆匆的走出了議事大廳。

旋即。

“干杯！今夜，不醉不歸！”韓舍離滿面春風大聲道。

鄭清野和林載物立刻舉杯，張五黑、薛碧潭、李青等人都是一愣，馬上心照不宣的拿起酒杯，大聲的互相敬著酒，香幽和唐菖蒲笑語晏晏的為在場之人一一倒酒。

韓舍離在心里長長吁了口氣，還好，那水姑娘是厚道人，不愛見怪，剛才那起尷尬的事情總算平息下來。

大廳里重新熱鬧起來，人人都在笑著，只白玉空捏著酒杯不言不語，眼眸越發的黑沉。

．．．．．．

水千沫緩緩走到花藤壺身邊，坐下，道，“讓我看看。”

花藤壺眼中是復雜的神色，將手緩緩遞過來，千沫捧著他的手，心里翻江倒海的翻涌著，花藤壺的手指纖細非常，指肚上滿是練劍留下的硬繭，在水千沫第一次見到這只手的時候，他扲著大紅花的發釵，捧著酒壺，這只手和他的主人一樣瀟灑又俊秀。

可是現在，這只手上滿是傷疤，大片摩擦的傷痕，坑坑洼洼的損傷，橫七豎八的劃傷，還有一些紅腫著的，發黃的的舊傷。

千沫的眼眸里漸漸激起水霧，她低下頭，沉默不語。

“怎么了？”花藤壺柔聲道，他細長的眼睛里滿是關切。

“藤壺，要不，你回去吧！”一滴淚落在傷口上，暖熱又苦澀。

“為什么？”花藤壺霍的坐起，大驚道。

一滴又一滴的淚落了下來，將傷口上半凝的血塊暈染開來。

“我不要你再為我受傷了！”水千沫抬起眼眸，眉兒纖動，眼中氤氳著水霧。

“傻丫頭！傷又不是不會好！”花藤壺的心這才放下，笑了起來。他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又望向千沫，眼睛里微光閃閃，“受過傷的地方會格外強韌，這樣，這些傷也就傷得值得了。”

千沫心神劇震，只會直愣愣的看著他，眼睛的最深處映著他的笑顏。

面對這樣的笑顏，這樣的溫情，她避也避不開，躲也躲不過，更無法償還。他是她心目中最好的朋友，如同自己的兄長，她怎么忍心傷害他，看著他難過。

千沫心頭淤塞，不知該何去何從。

“喂！讓開點！”一個有些蠻橫又有些嬌媚的聲音響了起來。

兩個人同時轉頭看去，心里一沉，是呂成綺。

霸道的香風襲來，這位呂刺侯很隨意的坐到花藤壺身邊，她珍貴的裙子落在一堆菜湯和破瓷片上瞬間變得斑駁。可是，她連一眼都沒看，只是從袖子里拿出一只手帕，“我給你包扎一下。”她的語氣故意說得刁蠻，可是誰都聽得出她的聲音在顫抖。

花藤壺的目中漸冷，本能的一縮手，卻看到呂成綺臉上堆著強笑，眼睛已慢慢泛紅，那想要笑卻忍著哭的樣子惹人心憐。花藤壺皺了皺眉，雖然不忍心，卻是堅決不打算與這個人再有一點糾葛了。

水千沫看看他又看看呂刺侯，本來氤氳的雙眸突然亮了起來。怪不得，她終于明白了。既然明白了，就不在這里礙事了，畢竟她不是藤壺的什么人，不能替他做決定。

“我去看看酒菜。”千沫嫣然一笑，翩然而去。

她走了，留下忿忿不平的花藤壺與那呂刺侯面面相對。對于水千沫的反應，呂成綺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她早就從婢女的匯報中得知，雖然同行的有兩個絕世美男，可是水千沫卻似對他倆都無意，這人還真是無情的草木。

此時，眼看水千沫離去，呂成綺自然知道這是那水姑娘故意而為，還算她有點眼色。

這便是機會。

她看著花藤壺只覺得臉頰發燙，低著頭緩緩道，“讓公子看見我的丑態了！果然，嫉妒的女子很難看吧！”

花藤壺本來滿心的郁悶，聽她這么一說倒是有些驚訝，忍不住抬起頭看了一眼，呂刺侯是性子高傲無比的美人，在花藤壺這一眼中居然羞紅了臉。她捧起花藤壺的手，小心翼翼為他纏上了手帕，低垂的睫毛撲簌簌的抖動著，像小鹿一般。

花藤壺頓時有些訥訥，他不得不承認除了美麗，這個女子還很直率，很，可愛。

．．．．．．

水千沫捧著一只酒杯慢慢行到韓舍離身邊，輕輕一福，道，“韓將軍！”她是專門來謝韓舍離的解圍之情的。

韓舍離只輕輕抬了抬手中的酒杯，對她示意道，“讓你見笑了。”這人不論面對誰，包括白玉空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心性也是很踏實，很剛強了。

水千沫搖搖頭，道，“呂刺侯身份貴重，也是千沫第一個見到的女將軍，敬佩還來不及，怎會見怪！”

韓舍離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水姑娘不必自謙，你也是讓人佩服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