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倒
- 似水無聲
- 小晴暖
- 2330字
- 2020-11-16 09:34:50
天空依舊像是罩著層層的薄紗,半邊透明,半邊渾濁。若是仔細去看,天似乎也有了盡頭,云靄霧繞中的大山頂天立地彷如支撐天際的柱子。
青草坡下。
米襖仰面躺在篝火旁蓋著小毯子,水千沫小心的用濕布子擦著她的臉頰和手心,花藤壺坐在她的身邊,他的眼眸柔和,眼睛一時也不肯離開千沫。
符離冷冷的看著,眉頭越皺越緊,“公子,你是怎么想的,莫非你真打算將水千沫培養成女官?秦王那里你打算怎么辦?”
白玉空的目光深邃,仿佛火中的水又仿佛水中的火,變幻莫測。
良久,他才緩緩道,“我沒有改變過想法,我調教水千沫是為了秦王。”
“可是......”
“符離,你是最好的劍客,你能保證水千沫的性命么?”
符離愣怔片刻,道,“我當為公子盡全力,水千沫那里不敢說萬無一失。”
“他會!”白玉空垂著眸子看著下面。
“嗯?”符離愣怔。
“你做不到的,他能做到。”白玉空的聲音如同寒冰。
“為何?是因為他,他喜歡......”符離的語調變得頗為諷刺。
“符離,不要瞧不起這樣的情感。千古帝王紅顏苦。在這時,再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了。”
“可是,萬一,他們倆......”
“水千沫不會愛他。”白玉空斬釘截鐵道,他的目光淡漠到近乎蒼白。
符離詫異于白玉空回答的絕對,思慮片刻緩緩道,“花藤壺可不會放棄!”
白玉空笑得清冷,旋即他移開目光,云淡風輕道,“符離,將那屋子燒掉吧!”
“是!”符離皺著眉,卻干脆的應著。
......
煙火慢慢的吞噬了那間小小的茅屋。眾人垂手默立,看著它被黑煙卷做一團。在熱力最強盛之時,小屋轟然倒塌,熱氣無遮無攔的掀起眾人的衣角,舔舐著他們的身軀。而離開那小屋不過幾步遠的地方,空氣卻清涼又溫潤。
下雨了么?千沫抬起頭,讓那清涼拂過自己的額,她又抬起手,卻始終感受不到什么。這雨太小了,看不見,摸不到,卻始終能讓你感覺到他的存在,就像一個逝去的普通的生命。
“千沫,快點!”前面的人催促道。
“好!”水千沫輕輕應著,牽起自己那匹小馬。
馬蹄兒踏在松軟的土地上,消無聲息。千沫看著自己越發纖細的手臂。這幾日的艱苦,讓她清減了不少,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她帶走。她拍拍馬兒的肥臀,那馬兒只是慢條斯理的嚼著草走得依舊緩慢。千沫失笑,這是她的難,卻是前面短耳朵的福氣了。
沿著溪水一路向上,水流漸漸的小了,而河灘越發的縮窄,難以通行。有時,眾人只能穿行在溪邊的林地里,一邊破開糾纏的樹枝一邊前行。
這樣行路最是費事,走了不到兩個時辰,人人都氣喘吁吁,只盼山風再疾勁些帶走他們的燥熱。
千沫用手背抹了抹順著額頭淌下的汗,她的頭發全部打成了綹子,衣衫濕了干干了濕的幾番了。奇怪,平時也是這樣走的,怎么今日就會這樣的累。眼前還時不時的飄過些殘影,她揉了揉眼睛,卻嗅到手指不知在何處沾染了一股清香,怪好聞的。
低著頭邁過糾結了幾百年盤根錯節的樹根,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抹綠色,猝不及防的撞到了她的眉心,那是一根極細的小樹枝,枝上帶著三四片小小的葉子,顏色由綠到黃,很是嬌嫩。
可是,這樣一株若不經風的小樹枝卻將水千沫擊倒了。
“千沫?”花藤壺在前面不遠處牽著馬,他滿身的疲憊,后頸的頭發濡濕的貼在自己的脖子上,鮮艷的紅衫仿佛浸滿了鮮血。
水千沫沒有站起來,沒有露出好看的笑臉告訴他,沒關系。
她伏在那里一動不動,半張臉埋在枯敗的落葉中,她小巧的鼻子猶如玉柱,白皙得近乎透明,她的睫毛蓋住了她的秋水,彷如兩片陰影般留下不動。
“怎么了?水千沫?”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有人在問發生了什么事。
花藤壺臉上的紅潮在一瞬間消退了,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仿佛什么不可知的事情無法阻擋。
緊走幾步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抱在懷里,她的頭柔順的靠在他的肩頭,小巧的下巴枕著他的手,她緊緊閉著眼,渾身滾燙。
“千沫?”花藤壺目光亂了,聲音嘶啞得破碎。
......
白玉空輕輕將手從她的脈上取下來,沉思不語。
“公子,她怎么了?”
想到那位李先生最后的樣子,沒有人不憂心忡忡。千沫病的時間太湊巧了,而她又是接觸那位李先生最多的人。那人說他的病不過病氣,可是眼前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相比較水千沫可能染上疾病,符離更擔心白玉空的身體,“公子,水千沫發燒了!”他故意將最后幾個字讀得緩慢。
白玉空沒有說話,對那提示視而不見,他垂著眼簾,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公子,她是不是被過了病氣?”王藍田遲疑著問出了這個大家都懸心的問題。
若她真的病了,那么她還有可能傳染下一個人,甚至所有人。這是無藥可救的病。每個人都會死的。眾人的神色閃爍起來,說到底,他們家里尚有妻兒老小,這一趟也只是買賣而已。
人心惟危,飄忽不定。
張五黑擔憂的看一眼花藤壺,沉沉的悶哼一聲,眼睛死死的瞟著那幾個年輕的鏢師。是買賣,可是也有義氣。
幾個年輕鏢師有的羞愧,有的不服,神色各異。
“病了就是病了!得為其他人著想。”李青甕聲道,大有一副若不好好解決,爺就不干了的架勢。他的身后亦有人點頭應和。
守在千沫身旁的花藤壺抬起頭來,他的眼中只有那個昏沉的身影和她雪霜似的臉。花藤壺的雙手緊緊握成拳,攢著不知能向何處發泄的怒氣,胸口翻涌著一波一波的血浪。
“她病了,你們走,我照顧她。”他的聲音仿佛從喉嚨的最深處發出的,帶著說不出的暗啞。
白玉空清冷的一笑。他整個人都如同冰山,看也不看花藤壺,道,“現在還不能斷定是李先生的病氣過給她了。需得時間觀察。”
“公子,以防萬一才是!”符離的眉頭皺了起來,太危險了,為了一個水千沫不值得,棋子哪里都可去找,大不了再費點事。況且,鏢師們說的有道理,眼下還需要這些人,人心可不能散了。
吳隱最疼愛千沫,小心翼翼的順著白玉空的話頭道,“再看看也不妨吧!”
符離的眼神銳利起來,喝道,“老吳,公子最重要!”
吳隱渾身一震,立刻不敢再言語,他心疼的看看千沫,眼中始終帶著不忍。
“公子,你說該怎么辦?”幾個人十幾只眼睛齊齊向白玉空看去。
是留還是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