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幻覺還是真有其事，千沫總覺得樹林子里，隱隱傳出樹枝斷裂的噼啪聲。

她側著身，不可思議的看著對面那個目光深沉的英俊男子。

他說的什么？傾心？

白玉空笑了，將自己的目光移到對面的幽暗中，“我不瞞著你，大顯人才不少，最出挑的，秦王楚王都算在內，另一個就是你了。你雖為女子，卻有天生之才不該被浪費掉，為何不走出與其他人不一樣的路來，甘心埋沒呢？”

水千沫這時只會怔怔的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所希望的隱世不過是遁逃而已。可憐，偌大的世界，你連看它一眼都不敢，還指望躲在它的一角，受它庇護？將你的命交到這個世界的手上，還不如交到自己的手上。”他低頭看著她的手心，將草藥敷在千沫的傷口處，那里立時錐心刺骨的疼了起來。

“慧目，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心猶不足恃。看，亦要看清看明，還要看透。不被所見遮蔽，不讓所聽所感動搖，混淆你的判斷和感知。彷徨不足懼，順應不可取。看透者無畏，無喜，無憂，所以戰無不勝。”

他停了片刻，緩緩道，“就算結果大同小異，心境終不相同。”

他的話止于白布末端打上的最后一個結，看著傷口已處理完畢，白玉空淡淡笑道，“好了！”未再停留，這人拿起自己的藥箱飄然而去，云淡風輕的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千沫從他的身影上收回目光，即使火光在眼前灼目，遮蔽了月光，星光。可是，舉頭望去，最高遠的地方，還有星辰在閃爍。

胸中的郁郁之氣散了不少，方寸明鏡塵去。

．．．．．．

早晨金色的曦光照射在千沫的臉上。

驚醒了她。

她這才發覺自己昨夜就這樣坐著睡著了，此時此刻，她的脖子是僵的，腿腳是僵的，渾身說不出的難受，可是轉瞬，她又發覺自己的身上披著一件暖和的紅色外衫。

千沫輕輕活動著手腳，抬頭看到了暖暖晨曦中那個紅色身影。

是花藤壺，他回來了。

花藤壺仍是那個朗朗的樣子，絕艷的臉，微微一笑就是奪人心魄的。他笑著，垂著他的雙眸，白睛通紅，卻不是昨夜那種紅，而是一夜未睡，倦怠、苦惱、滿含歉意的，他頗有些扭捏，看著她半晌才道，“千沫，你還好么……”

他知道自己在妒忌，無顏面對自己的所為。

“對不起……”

通透靈犀，明鏡無塵。

千沫紅了眼圈，強顏笑道，“只用嘴說是不行的，需得挨罰！”

“行，只要你不惱我，罰什么都行！”花藤壺眼中帶光，忙不迭的連聲道。

千沫垂著螓首，腮邊晶瑩剔透，他的手指蜷縮著，看著那滑落的淚花散發著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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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了。

符離看著花藤壺對水千沫認錯賠不是的樣子，冷冷道，“公子，他果然回來了。”他早就知道花藤壺躲在樹林里未曾遠去。白玉空與水千沫的對話，那廝大約也聽到了。要按他的想法，這個人幾次攪起事端，就該設法除去，再不濟也要退回秦王那里，讓他另外安排人手，卻不知公子怎么想的，始終還要留下這個人。

“公子，為何還要留著他？”符離的口氣不善。

“這時候，失去一將，換來一敵，這買賣不劃算！”白玉空云淡風輕道，眼中卻是冷漠的，“而且，這一次也不全是花藤壺的問題。”

符離良久才道，“符離愚鈍。”他皺了皺眉道，“莫不是．．．．．．”

“看破不說破！”白玉空淡淡道。

“是．．．．．．”符離又是緊皺著眉，實在不知白玉空這又是玩得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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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襖看到花藤壺，立時滿臉的欣喜，她輕輕的呼喚小哥哥，頭枕在他的胳膊上，虛弱的眨著眼睛。花藤壺笑得溫暖，關切的為她喂水，喂飯。米襖小大人一樣聽話養傷，在換藥時，也不發出一點的聲音，當真乖巧極了。

許灰灰著臉看著花藤壺歸隊，吳隱大叔的臉色更黑。眾人都有些尷尬，氣氛總有點不那么對頭。

還是花藤壺！他烤了許多焦黃的大魚，還抓了很多河蝦，千沫用野菜蘑菇燉了一大鍋。烤魚的香味加上燴菜的美味本就讓人垂涎，這貨又變戲法般拿出了珍藏的一葫蘆米酒，里面加了許多果子，配成了噴香撲鼻的果子酒。

鏢師們是性情中人，斷酒多日了，見了這樣的賄賂，再繃不住臉。花藤壺雞賊功夫又到家，眾人吃吃喝喝間，大家都對這個壞嘴皮子的小子討厭不起來了。再沒多久，一群人就呼朋喚友，一團和睦了。

不對，應該是“喝木了”，水千沫掩口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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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米襖的傷勢，眾人不得不多歇了幾天。糧食已全部吃光，好在可以從河里撈些魚蝦，摘些野菜和野果果腹，一向衣食無虞的眾人，先還新奇些，幾頓后紛紛吃得愁眉苦臉，只剩忍耐了。

米襖的傷不重，小孩子恢復的也快，三天后，她的傷口收攏，敷好燒傷藥，用白布繃好，幾個人輪流背著小肉團子出發了。

路上走走停停，除了千沫一日幾次為米襖換藥耽誤了些時間，大家都走得飛快，熱飯暖習近在眼前，無人不是滿心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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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傍晚，符離剛剛選好住的營地，忽然看到幾只猴子拿著一個竹簍子在玩，這荒郊野外的居然會有竹簍子，他悄悄跟隨過去一看，那些猴子跳過一處林子，里面依稀可以見到露出一角的茅草屋子。

竟然有個屋子，不用露宿了，眾人都是十分，百分的欣喜。

牽著馬爬上青草坡，來到那“夢想中”的小茅屋時，所有人都是心里一涼，這個小茅屋東倒西歪，頂塌了一半，門也掉了半扇，看上去根本就是已經廢棄了。

“半個頂子也不錯啊！今夜不用被山風吹了！”吳隱大叔笑哈哈道。

眾人圍著小屋探看。水千沫也走到小屋前，剛剛一推那門，門就轟隆轟隆的落下了，一股子灰氣撲面而來，等灰氣散了，她才看清那屋子里面都是稻草，一片荒涼，正看時，花藤壺突然幾步走過來，將她擋在身后，手中的軟劍也出了鞘，仿佛在屋子里打了一道閃電。

“誰？什么東西？出來！”他立著眉眼大喝道。

千沫駭了一跳，從花藤壺的肩頭看了過去，只見，那稻草的深處，一對黑黝黝的眼睛正冷冷的凝視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