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荒誕
- 似水無聲
- 小晴暖
- 2255字
- 2020-09-20 16:46:23
昌樂。知州府。
西華樓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幾個人,鶴發童顏,都是昌樂最好的醫生。
“大人深諳醫理,將自己的病控制得平穩,只是,若要無礙,還是趕緊將他以前吃的藥配出來才行。”一個老者捻著胡須道。
“是!有勞了!”符離的聲音有些低沉,他殷勤的將那些大夫送出了門。
水千沫迎過去時,符離仍十分憂愁,看著她道,“我去準備藥湯,你去服侍公子吧!”
......
灸艾草的味道很刺鼻。薄薄的藥煙霧彌散在整個房間內。
轉過繡著喜鵲踏雪圖的屏風,水千沫看到了他。
白玉空靠坐在罩著牙白色堆霞錦的雕床上,身后墊著杏黃色和翡翠綠的枕頭,披散的頭發在腦后用一根銀絲編織的發帶縛住,他只穿著一件柔軟的白色寢袍,衣襟規規矩矩的扣到下巴。即使她是他名義上的婢女,他也時刻守著分寸,從不讓她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
“公子。”千沫輕輕的喚道。
白玉空睜開眼笑了,那笑容仿佛暗夜中升起的暖陽。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越發顯得他的眉和目黑得深沉,仔細去看,他瘦了一些,臉頰上的線條更加鋒利了,饒是這樣,他仍是俊逸出塵的。
這人看著她,微笑道,“今日你做的很好,比我預想的還要好。”他的眸子漆黑中閃著點彩,看得出他確實很高興。
“其實,我也不知該做什么,只是以前母親總教導我為人不易,要心懷慈悲,很多事能用道理解決最好。”水千沫的眼中滿是回憶,還帶著一點難以察覺的黯然。
“你很幸運,你的母親是有大智慧的人!所以也將你教的這樣好。”白玉空點點頭。
沉思片刻,他忽然又道,“這一次,有人與你講道理,是幸運,這世間總有些人和事逼得我們沒法講道理。”
水千沫秀美的眉毛折了幾折,半晌又嘆了口氣,“道理人盡皆知,霸道橫行天下。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極端的兩種法子。”
“是啊!是很極端。”白玉空淡淡道,他的眼睛不知看到了何處,淡的幾乎化成了云煙。
“公子想是累了。”水千沫有些擔心的走上前,抽出他身后的墊子,幫他躺好。
“想不到你竟能讓那些鄉紳遺老乖乖的接受懲罰,我還以為必須得動用武力呢!”白玉空躺下時,忽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話,讓水千沫好奇心大起。
她思紂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公子當時打算怎么做呢?”
白玉空忽然眉毛一挑,展顏笑道,“用膏油塞住大門,勒令他們聽從,每人杖責一百,就地行刑!若敢不從都一把火燒了!”
“啊?”
寬闊的院子里,兩三百人光著屁股一齊挨板子?那畫面太匪夷所思,也,太不正經了!只要稍稍想想就讓水千沫驚訝得暈頭轉向。
“......”
白玉空眼睛瞇起,看著水千沫小白兔一般窘迫的表情笑得暢快淋漓。千沫卻怔怔的,從沒想到,原來這人也有這樣荒誕不經的一面。
符離進來時就看到這一幕,他只恭敬道,“公子,藥湯準備好了。”
水千沫“哦”了一聲,正要上前幫忙,卻見兩個人都古怪的看著她。
“嗯......千沫,公子是要全身浸在木桶里藥浴。你還要幫忙么?”符離忍著笑道。
“啊!不了,有符大哥就行......”水千沫立刻滿臉透紅,忙不迭的向外跑去,還差點在門檻上絆倒。
兩人目送她離去,臉上的笑意未斷。
關好門,符離輕聲道,“公子,請沐浴吧!”
白玉空的目光深邃,淡淡一瞥符離,道,“這一次,你沒有想問的么?”
符離目中閃過一絲欽佩,道,“我明白了。”
白玉空沒有笑,而是看著窗外月光下連綿的山峰,良久才道,“符離,總有一天,她會獨擋天下的。”
“是!”符離點頭,這一次沒有任何猶豫。
白玉空這邊暫時無事,水千沫走出西華樓徑直去探望花藤壺。為了救她,他身中一箭,雖那時看著生龍活虎,卻不知現在怎樣了。
對這個看上去吊兒郎當的花藤壺,水千沫從心往外的感激。除了這次他救了她的命,他還細心的送了她護身匕首,數次在困境中替她解圍,不知不覺間,那個人已做了這么多。是她的摯友了。她所識得的人中,林賽兒的脾氣定會與他合得來,可惜賽兒早逝,不能與藤壺相識,否則三個朋友一齊吃酒笑鬧,該有多么熱鬧歡喜!
冷淡的月色將眼中所見都染得凄幽,千沫嘆了口氣,手指撫弄這腰間的玄色錦囊,心情亦低沉起來。
......
花藤壺住在藕塘榭,千沫路過塘湖時,隱約聽到若有若無的哭聲在湖面飄蕩,那聲音凄苦,卻很熟悉,聽上去很像——花叔?莫不是花藤壺的傷有變化?莫不是藤壺......千沫的心頓時跳成了一團,手指都有些發顫,不由自主的跑了起來。
......
藕塘榭。
燈火下,花藤壺伏在床上,褪掉半邊衣衫,袒露出受傷的那片膀子,一個大夫將他膀子里的斷箭取出,另一個大夫正仔細的清理著傷口,幾個婢女手捧著滿是血水的水盆和干凈的白布服侍在身邊。花叔看著藤壺滿臉是淚,渾身顫抖的不成樣子。
“公子~嗚嗚~”
花藤壺滿臉的冷汗,疼得緊緊捏著被子,卻還是中氣十足道,“花叔,我沒事!”
“都這樣了,還沒事?”花叔哭得胡子都翹起來了,用衣袖擦著淚。
“花叔,我以前在大風大浪里做買賣,大傷小傷無數,怎么你每次都要哭啊!”花藤壺無奈極了,這么久了花叔還沒適應。
“老頭子就是哭一哭。不哭不舒服。”花叔抽抽噎噎,一邊哭還一邊狠狠的拭鼻涕。那“呼哧呼哧”的聲音響亮,連端水盆的婢女都為之側目。
“老人家,公子的麻藥就快起效了,不如你在外面等一會?”一個大夫不勝其擾道。
花叔淚眼看了看,放聲大哭的掩面出去了。他抹著眼淚剛關上門,就見到滿臉焦急,汗透衣衫的水千沫急急而來,在看到花叔的淚臉時突然停下了腳步,整個人都虛浮起來。
“花叔,藤壺他,他怎么了?”千沫啞著嗓子道。
花叔一見,立時覺得是個能幫助自家公子的好機會,便苦著一張臉,大大渲染一番,“千沫,你怎么這會兒才來啊?我家公子一直在等你,他出血出的厲害,受傷嚴重的很,不過沒......”
“事”字還未出口,就見水千沫整個人變得雪白,踉踉蹌蹌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