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如意仔細查探了一下自己的狀況。

神識的消耗程度是一絲不剩，原本第二境初期的他釋放出神識，能覆蓋方圓三丈的范圍。而現在即使他再努力，也外放不了一絲神念。所幸不是什么不可修復的損傷，大概溫養半天就能恢復過來，這樣的鍛煉對于神識的增強還有些裨益。

至于身體的疲憊程度——感覺就像全蜀山的女人都來過。

還真是邪門，一個莫名出現的葫蘆里有那么一片詭異的空間，要說是儲物法器也不像，空間里立那兩扇門又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

不過，以他現在的狀態，也支撐不了再一次探查，干脆就不去想了。

“如意師兄在嗎？”

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令梁如意眉頭一皺。這聲音聽起來頗為耳熟，似乎是……某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他毫不猶豫地答道：“不在?！?

“那我進來咯！”

一道靚麗的身影直接推門而入，伴隨著清凌凌的玉珠撞擊聲，外面的暮光也隨之進入草廬，灑了滿地金輝。

原來已經黃昏了，梁如意瞇了下眼，看著進門來的少女，眉宇間頗為無奈。

雖然全蜀山的女子都企圖亂他道心，但是因為這樣那樣的顧慮，真追到朱雀山來的倒是不多。這不多的人里，李十一是最放肆的一個。

當然，身為一個仙一二三四……九十十一代，她完全有放肆的資格。

如今的蜀山在明面上有十六位仙尊，其中就包括她的曾祖父李老八和她的祖父李老九，她父親李老十也是二代弟子中極有望證道的一位。

李家一脈，十一代單傳，代代出仙人，一門雙仙尊，這般顯赫在整個人間也不多見。若論血脈，與那白玉京里高高在上的天人都相差無幾了。

“呀！”

小姑娘進得門來，第一眼就看見梁如意癱在地上，衣衫凌亂，滿頭大汗，氣喘連連，頓時發出一聲驚叫。

她三兩步走上前來，蹲下身，扶起梁如意，一只纖纖玉手搭在梁如意脈門，邊斷邊問道：“如意師兄，你怎么了？”

“沒事，練功而已?！?

梁如意勉力起身，不動聲色地發力想把手腕抽回，卻怎么也抽不動。小姑娘骨節嶙峋的白嫩小手，就像是一把千鈞重的鐵鉗。

唉，梁如意默默嘆了口氣。

她來之前應該是精心打扮過，梳著柔順的雙馬尾，幾縷發絲凌亂散在額前，隨著她的動作垂在梁如意鼻端，癢癢的。

明眸善睞的一雙眼，閃著伶俐的光芒。五官玲瓏精致，還涂著淡淡的妝容，涂得手法很生，離近了能看見點點浮凸的粉白顆粒。一張臉大概只有梁如意的巴掌大，像是完美的藝術品。

她的身上還有淡淡的香味，是沁衣花和鮫人淚的混合香。穿著淺藕荷色和淡黃色交雜的對襟齊胸襦裙，腰帶高高束在胸下，用力托著春筍破芽兒似的胸部。此時半蹲在地上，一彎流暢的腰臀曲線，像是正抽枝兒的柳條兒一樣，柔軟而美好。

這身材不禁讓梁如意想起，她才十五歲半——剛脫離三年起步的范疇不久。

可就是這十五歲半的少女，已經是第五境的修者了！若放在蜀山以外，已配得上“高手”兩個字。

所謂一世仙人、遺澤三代，李家的仙人血脈積累了十代，到她這里以后，修行簡直和吃飯喝水一樣容易。小姑娘的心根本不在修行上，每天隨意地吃吃玩玩，動不動來找找梁如意，就能坐火箭似的一路突破。

這就是梁如意最不想見到她的原因！

為什么我如此努力，卻在第二境？為什么你如此隨意，卻在第五境？

小姑娘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他道心的一個嚴峻考驗！

“是不是神識透支了？”

李十一仔細給梁如意檢查了一遍身體，確認沒有大礙以后，才放下手，關切地問道。

“聽說這樣全部放空，有助于神識增強。”梁如意敷衍答道。

“哇！如意師兄好努力啊！”李十一閃著星星眼贊嘆道。

可是這話聽在梁如意耳里，卻感覺像是一陣嘲諷。他似乎聽見小姑娘在問，為什么你如此努力，卻在第二境，為什么我如此隨意，卻在第五境……

他摒棄掉這些雜念，轉口問道：“你來做什么？”

“蛤。”李十一展顏一笑，“差點忘了，我聽說如意師兄要外出歷練了，還要去莽蒼山，那可是很危險的地方！我來給你送一些防身的法寶?！?

“不必了。”梁如意當即拒絕道，“我不能收你……”

他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小姑娘掏出一塊金光閃閃的玉符來。

符箓一般都是用朱砂黃紙寫就，只有凡物難以承載的大法力才會以玉制符。按一到九品的品級劃分，凡是玉符至少都是七品符箓。

“這是儲存了我太爺爺全力一斬的劍氣符箓，仙道以下的妖怪應該都殺得死。”李十一隨手將這玉符擱在桌上。

梁如意的喉頭動了動。

雖然不知道李老八已經到達了仙道的第幾重天，但作為一個成名已久的劍仙，絕對不會太低。

高階劍仙的全力一擊……

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我不能收……”他嗓子里虛弱地冒出一句，還沒說完，就見小姑娘又掏了一個琉璃盒出來，里面隱約可見是一枚黑色丹藥。

“這是續命三日丸，不管你受了多重的傷或者是多厲害的毒，都能維持氣息，讓你堅持回到蜀山來。”李十一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莽蒼山毒蟲多，你可得帶上。”

噗。

被毒蟲咬傷就用續命三日丸嗎？

這可是至少第八品的丹藥！用到正處，足以挽救一個仙人的性命！說句難聽的，一個第二境修者的命，根本沒有這顆丹藥值錢……

“我不能……”梁如意艱難地開口，面對著這樣的寶物，聲帶的每一次震動都要面臨著天人交戰。

當啷啷——小姑娘又把一根銀色尖頭梭子隨手丟到桌上。

“這是百里銀梭，可以無視任何禁錮穿行到百里外，雖然是個一次性的仿制品，但是……聊勝于無嘛?！?

聊勝于無……

梁如意的瞳孔緊縮，這可是一件上古神器的仿制品??！仿制品通常有兩種，一種是可長期使用，但只能復制部分威能，比如將百里銀梭仿制成十里銀梭。另一種就是完全復制威能，但只能使用有限次數，比如這種一次性神器。

雖然只能用一次，但是在那個時間里，它就是神器！在小姑娘這里，居然只能得到一個“聊勝于無”的評價。

“我不……”

“旺財！進來！”李十一又朝門外一手，居然叫進一條渾身金燦燦的大狗來。

這條狗雖然渾身金色毛發，品種卻不是金毛，而是一條十分神駿的雪山神獒！是李家先祖從北境絕地帶回來馴化，世代作為妖寵守護李家人的存在。

李十一雙手托起這條神獒的前爪，把它擺成一個憨憨的造型，轉向梁如意。神獒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撲閃撲閃。

梁如意居然還在它頭上看見了兩個粉嫩的蝴蝶結……

不過……這條神獒雖然在小姑娘手底下看著憨，蜀山弟子可都見識過它的厲害。

別看李十一在這里像個乖巧的鄰家女孩，在蜀山她可是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而她平日里橫行霸道，靠得就是開局一條狗。

這條神獒至少修行了七百年，是第八境妖修，境界比琴瑟仙子還要高……

“光給你法寶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遇到卑鄙的敵人偷襲，如意師兄這么正直說不定會中招，所以我決定讓旺財跟著你去這一趟！等閑魑魅魍魎，根本別想近你的身！”

李十一笑盈盈一揮拳頭，“開局一條狗，藥草隨便采！”

蜀山派出帶隊的弟子也就是第五境、第六境，自己直接帶一條第八境的狗過去……呵呵。梁如意想想那個畫面，所有人跟在一條狗后面點頭哈腰，簡直太美。

旺財立刻瞪了一眼梁如意，眼神里殺機畢露，明白地傳達出了“勸你謹言慎行”的意思。

“你瞪誰呢！”小姑娘一巴掌拍在大狗頭上，大狗立刻委屈地嗚咽了兩聲，不敢再兇。

“我……”

梁如意第一次覺得，這四個字這么難以說出口……

“噢，還有這個。”李十一又將一個木盒小心翼翼地推到梁如意身前。

“這是我自己煉制的神行符，雖然品級不高，但這是人家親手做的，你不要嫌棄好不好……”

她乖巧地望著梁如意，眨了眨眼。

“呼——”梁如意深吸一口氣，沉默了兩秒，終于還是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些東西我都不能收。你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懂！”小姑娘忽然重重點了下頭，雙馬尾隨之一抖，“不就是關系嘛，這個可以有！”

梁如意趕緊搖頭，“這個真沒有……”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讓小姑娘那一溜兒長輩聽到這話，自己絕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嘛，今后你就讓我做你的……”

李十一膝蓋跪地，手撐著身子湊到梁如意面前，咬了咬紅潤的嘴唇，繼續道：“妹妹吧！怎么樣？你做我哥哥，咱們就是異姓兄妹，這樣我關心自己哥哥就合情合理了?！?

咦？

干妹妹？

梁如意一怔，劇情走向似乎和想得不太一樣。不過……假如這樣能擺脫李十一的糾纏，好像也還不錯？

想到這，他緩緩點頭道：“可以。”

“嘻嘻。”李十一笑得眼如弦月一般，“那今后咱們倆，白天就是哥哥妹妹……”

“晚上也是！”梁如意極認真道。

“哼！”小姑娘白了他一眼，神情居然有些初現端倪的嫵媚，“晚上誰要和你在一塊啊?！?

“……”

梁如意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這個干妹妹，有點像是套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