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煙嵐
- 鮫歸
- 牛奶小圓餅
- 2805字
- 2020-03-08 14:37:22
她有些餓了,揀兩塊綠豆糕塞嘴里嚼吧。
屋子所處的位子實在不好,現在正是一天中太陽最烈的時候,這里反而更加陰暗,原先絲絲縷縷的日光此刻已不知所蹤。
南覓坐在桌旁,一個接一個往嘴里塞糕點,酸酸甜甜,換作平常她定歡喜。
啪嗒——
小屋左邊傳來物品掉落的聲音,似乎是倒下后刮著了什么東西,異常的刺耳尖利。
她本不予理會,可腰間的鮫歸劍自顧晃動起來,晃動的力度越來越大,將她直接從座椅上提起。
南覓下意識用雙手使勁壓住劍柄,只聽“嗖”的一聲,她的手被甩開,劍身從鞘內飛速的抽離而去,長桌被它劃出兩寸深裂痕,最后狠狠插在書架柜子處,可能是力量太大的緣故,霜色劍柄還微微顫動著。
她眼一閉,頭一轉,強行將脫臼的手腕按回原處。
方才耗費太多氣力,沒想到劍會直接飛出去,食指指甲被硬生生刮落,修剪精致的指甲可憐的躺在地上,指尖血淋淋的紅肉暴露在外,鉆心的疼。
浪潮般陣陣疼痛并未讓她失去理智,而是在第一時間找到罪魁禍首。
她定睛看向鮫歸劍所處之位,是李祁之前放古佛盞的地方。
南覓的面色已然慘白,接二連三的受傷讓她幾欲崩潰,即便有上好的療傷藥,依然無法壓制真實存在的傷痛。
略微包扎一番,她懷著滿腔疑惑與怨氣走過去,小心翼翼蹲下,打開了柜子。
果然是古佛盞,上次還直直立在柜中,現在整個倒了下來,還有些油脂鋪在燈盞旁,“鮫人”雙眼處淚珠竟變得透明,好像真的一樣。
她心中莫名起了幾分傷心,忍不住上手去碰,鮫歸劍反應突然激烈,劍身快速翻轉,猛得沖向“鮫人”頭部,在即將觸碰那刻緩緩接近,輕輕點在其眉心處,頓時,出現一團幽藍的光,將她和鮫歸劍籠罩在其中。
耳邊,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卿云……回來吧。”對南覓來說,這聲音太熟悉,她二十多年來幾乎夜夜都會聽到這段聲音。
一字一句透露無盡絕望和希翼,復雜且深刻。
她的眼前是藍色的,由上到下,從左至右,滿目幽藍,令人恐懼。
目光所及之處漸漸聚起輕紗般的霧來,氤氳纏綿后,化作一副鮫人的模樣
鮫人的頭發呈暗藍色,仿佛置于水中,發梢自顧飄動著,藍瞳如寶石清透,隱在濃密睫毛之下,為其多添了幾許神秘,忍不住讓她想一探究竟。
祂的尾巴極好看,時隱時現的蜷在那里,片片魚鱗瑩瑩的發散出淺淡藍光。
“你是……”她忍不住問道,目光直直盯向祂,眼前的鮫人美得不真實,像從畫中走出來的,她甚至不敢多做任何動作,怕一不小心,鮫人便會歸為虛無。
“煙嵐。”說話的人聲音溫軟似女子,悄悄拂過她耳旁。
傳說鮫人男女難辨,他們的容貌是上天給予的恩賜,一舉一動牽動旁人心魂,哪怕淺笑,亦引得人爭風吃醋。
她實在不敢確認,面前的鮫人是男是女。
南覓還沉浸在鮫人驚艷的眉宇之間,其面容則越發清晰,她在那逐漸清晰的面容之下窺見了震驚。
像,太像,為何鮫人與她長得幾乎一般無二?
煙嵐。
救徐淵時,曾有個奇怪的黑衣人出現,他當時見到她的第一面說得便是煙嵐,再之后也如她現在一般,感嘆二人之像。
她雙眼微瞇,暗覺事情不對勁,鮫歸劍也不知何時出現在手中,沒有多想,她提劍直指煙嵐心口,“你是誰?”幽藍中,鮫歸劍霜色的劍身格外醒目。
煙嵐的粉唇卻奇怪的彎出一抹漂亮弧度,無聲無息對她微笑,她覺得似乎有絲絲寒意攀上周身。
南覓不喜歡這種被未知所掌控的無力感,即便手上再痛,她依舊將劍穩當當刺入煙嵐心口,極快極狠,眼前人頓時消散成煙霧,環繞在她四周。
她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打破錯覺的影子便會結束,結果煙嵐的聲音再次響起,飄渺如云霧,似遠似近,“禍起紫應,此生無期。”那句話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重復著。
禍起紫應,此生無期,這是何意?對她說的?
她此行的目的是為紫應劍,禍起……難不成是在暗示她放棄尋找紫應劍下落?
那么鮫歸劍又從何解釋,這么多年來一直引導她尋找紫應劍,若應了那句禍起紫應,鮫歸劍豈不是在害她?
此生無期……此生無期……
她在心中質問了自己好幾個問題,發現最終的答案都與鮫歸劍有關,或者說與煙嵐有關,她想再問,發現話到嘴邊發不出一點聲音,她在漫無邊際的環境中迷失了,無路可走。
突然,她雙手不受控制的掐住自己脖頸。
看不到盡頭的幽藍,發不出聲音的嗓子,無法控制的雙手。
這一切來得突然,即便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雙手掐得越來越緊,腦袋越發沉重昏漲,視線也隨之模糊,
難道她今日便這么稀里糊涂的死去?怎么可以!世間萬物千奇百怪,她還有那么多未曾親眼見過,如今卻要落得如此狼狽下場,草草退出人生戲臺。
昏迷的最后一刻,她終于發出聲音,“師父……”
待她再睜眼時,雙手安然放于身側,依舊無法動彈,面前有群小孩圍在一起,他們的腳不知在踢什么,每一下都極狠的樣子。
足有一刻鐘,那群小孩才散開,其中一人說道:“沒用的廢物,真不經打,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真丟人。”
“要是我,早早自裁算了。”
孩童的聲音稚嫩,單純無知,可那話語好似夾雜漫天飛雪,聽來刺骨寒心。
南覓尋著眾人視線,總算找到了他們口中的“廢物”。
地上蜷了一團似蛇非蛇的物體,長著一對鹿角,通體絳紫,但上面遍布數不清的血痕,它的附近淌了一地的紅。
那個帶頭的孩子作勢又要補上幾腳,還未碰到,便突然被一股強力掀開,飛出去幾丈遠,其余人見后瑟縮了下身子,四散而逃。
遠處游來只鮫人,暗藍發色,如海藻般滑膩柔軟,藍瞳閃著晶瑩的光,在一片陰暗的環境中格外奪目。
祂用力擺動尾鰭,迅速的來到那團物體旁邊,微微張口,帶出一串串水珠,“你沒事吧?”祂只敢輕輕去碰那物體,柔得如水。
紫色物體慢慢展了開來,艷紅的鮮血染紅了一片區域,開口時柔弱無力,“沒事。”
南覓現在才算意識到,她正處于水底,雖不知是何原因,但面前所展現的事物讓她莫名覺得熟悉。
還未等她細瞧,眼前瞬時變黑,什么也看不到。
煙嵐飄渺的話語又傳回了她耳畔,“回來吧……卿云。”至此,再無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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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
南覓感覺有人在晃她,嘴邊還不停說著什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孫釗正一臉急切蹲在她面前。
“姑娘,你沒事吧?”孫釗將南覓從地上扶起來,倒了杯溫水遞到她手邊。
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盯著透亮的水發呆,發生了什么?剛剛那些是怎么回事?
孫釗又再次喚她,“姑娘?”
她怔愣的回過神來,迷茫的眨著眼睛,“你們不是兩日后回來?”說著,她看向屋外,天已經黑了,竟昏迷這么久了……
“將軍讓我先回來。”他身軀高大,可說起話來大氣不敢喘,像個孩子似的低著頭。
“哦……”南覓沒有興趣了解孫釗回來的原因,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煙嵐和卿云,以及那些熟悉的畫面。
所有的事情和人好像是她親身經歷過一樣,可她想不起來到底在什么時候發生過,腦子里總有根弦繃得緊緊的,不敢放松。
她試圖摸索弦的盡頭,可盡頭永遠是一望無際。
南覓突然想起些什么,挺直背脊,望了眼書架,像之前一樣安安穩穩,長桌上也沒有猙獰的劃痕。
都是錯覺?
煩。
她做事向來安排得當,決定的事情立即執行,從未有哪次在摸不著邊際的情況下思索。
就像只無頭蒼蠅,明知道該逃命,該飛離,卻不知道往哪里逃,往哪里飛,她怕自己錯了方向便回不來。
算了,順其自然,船到橋頭自然直,世上有那么多讓人看不透的事情,若每件都要弄明白,豈不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