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集團上下即將展開的這場斗爭，本質上說，是革新派與保守派之間的一次生死較量。”張格力說到這里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己說，“你，我，還有郭總等人，我們自問都算得上是盛世蘭亭集團的青年精英，也是支撐集團發展的中堅力量，你說是不是？”

“我覺得我不是，或許你們是。”我說。

“你是，我也是。”張格力說，“盛世蘭亭經過二十來年的發展，一方面已經具了備相當的規模，在業界有了足夠的影響力，另一方面卻也變得有些老氣橫秋了，所以需要革故鼎新，銳意改革，進行一次完全徹底的變革，才能讓企業重新振作，煥發活力，步入一個更高的臺階。但是，不論是集團公司的馬阿里，還是成都公司的華成鋼，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掌控著集團的決策方向，把持著集團的方方面面，他們是阻礙革新的保守派，必須要搬掉這些山頭，我們這次的革新才能暢通無阻、才有望最后成功，從而才能讓集團跨入國內外一流企業的行列，這才是革新派發起這次斗爭的根本原因和內在動力，楓哥你現在明白了嗎？”

“理想很豐滿，聽上去很不錯。”我說，“切合實際的革故鼎新對集團來說本來是件大好事，我也會完全支持你們，但是我認為應該具備一些前提。”

“嗯，你說是什么？”

“第一，我們是一個以營銷為本的企業，有十七家分公司，上萬名員工，集團的革新應該是在外部環境具備，內部條件穩定、公司和員工的利益不受到大的損害，并能得到絕大多數人支持的前提下才能進行。如果像現在這樣在集團內部兩派你爭我搶，公開對峙，讓集團公司動蕩不安、讓銷售滑坡和市場萎縮、讓員工的收入減少，待遇降低，這樣的革新必然得不到大家的擁護和支持，反而會影響到集團的正常發展，讓集團上下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搞不好還會讓集團公司走上破敗之路，這個道理其實顯而易見，穩定都保證不了，何談革故鼎新？！”

“短期的動蕩不安在所難免。”張格力說。

“二是，革新求變應該符合我們國內市場的發展趨勢和我們集團公司的實際狀況。西方的企業制度和管理標準，以及運用的方式方法或許是先進的，但是，先進的東西不一定完全都好東西，關鍵要看它適合不適合我們的這塊土壤，最適合的才是最好的。如果不適應，那就是揠苗助長，會造成適得其反的結果，這就是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的道理。我想這些道理你比我明白。”

“我當然明白。”張格力說，“這次我們的‘革新綱領’我也給你看過了，你認為那些先進的企業管理制度和方法不適合我們集團公司需求嗎？”

“我不認我它們都適合我們集團的現狀和變革需求。”我說，“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認為你們的這個‘革新綱領’搞錯了方向，弄錯了重點，當然，我后來認為這可能是你們的有意而為之。”

“這怎么說？”

“即便你們這次的‘革新綱領’完全適合我們集團的情況，但這并不是我們集團現在急需要的東西。集團現在最缺的不是這些‘看上去很美’的企業管理制度，而是新的利潤增長點，也就是說，即便是革故鼎新，也應該是在尋求新的盈利方式和利潤增長點這些方面下功夫。而你們的這個‘革新綱領’重點是在打碎和改變集團現行的權益分配和管理方式，實現一種所謂的均富模式和權益分立模式，我再說直接一點，就是你們想通過這次的變革運動，獲得更多的權力和利潤分配，這才是你們的真正目的，對吧？”

“你可以這么理解，但我并不這么認為。”張格力說。

“所以說，你們所謂的‘革新綱領’的本質和核心是向集團的既得利益者要權力、要地位和要利益。說白了，是打著革新的招牌實現你們自己的個人目標和目的，那么，這場爭斗其實就已經變質了，成了兩派之間的權力和利益之爭，一派為了保護既得利益，另一派為了爭取利益。”我說，“既然如此，格力你覺得我還有必要與你合作，從而參與你們兩派之間的爭斗嗎？”

“那么，楓哥你的意思是？”

“我不會與你合作，也不參與他們兩派之間的斗爭。這就是我的態度。”

“行，你一定不和我聯手也罷，我也不勉強你，那我退而求其次，我今后在成都公司的動作中你只要保持中立的態度就行，這個該是沒問題吧？”

“對不起，格力，恐怕我未必能保持中立。”我說。

“那你到底想要怎樣？”張格力好像有些生氣，斜著眼睛看了看我說，“你該不會是想專門跟我作對的吧？”

“我干嘛要跟你作對？”我說，“只要不損害成都公司的利益，不影響公司的正常運轉，你們怎么爭斗，我都不會參與任何一方。但是，如果損害了成都公司和員工的利益，不管是你們是誰，是你還是郭總，是黃翠微還是馬總，我都會盡己之力來阻止這樣的事情的發生，這就是我的原則和態度。”

“哼哼，我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這么做。”張格力看了看我，陰陽怪氣的說，“你的理由聽起來義正言辭的，其實你也是在跟我玩套路。”

“我套你個頭啊，我沒你那么多的心思。”

“顯然，這是集團公司有史以來的一場巨大變革，而任何的變革都必然會在短時期內引起各個層面的震蕩、會出現一些不穩定因素，也會傷及到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而馬總他們就是既得利益者，你這樣的態度是在維護他們的利益，其實也就是在變相的支持他們。”

“那是你的理解，我沒想那么復雜。”

“楓哥，其實你的套路很深，心思也很復雜。”張格力看著我，頗有意味的說，“看來大家所言非虛啊。”

“什么所言非虛？什么意思？”

“現在大家都在私下里議論，自從黃翠微來成都公司后，對別人都是橫眉冷對，唯獨對你另眼相待，要么她整天泡在你的辦公室里，要么你在她的辦公室里談笑風生，這難道不是你支持她，從而就是支持馬總他們這一派的表現嗎？”

“大家怎么看、怎么想、怎么說，我都阻止不了，也懶得去理會這些。”我說，“事實是我休假回來后才知道黃翠微頂替了華總，我跟她素昧平生，何談另眼相待？至于我去她辦公室或是她去找我，談的也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與支持黃翠微和馬總他們的派系斗爭毫不相干。”

“你也別說的這么冠冕堂皇，態度能說明一切。”張格力說，“你是跟我合作？還是保持中立？還是支持黃翠微？我現在需要你的一個明確態度。”

“哦，你這話聽上去怎么有些要挾我的意味呢？或者說是在強人所難？”我說，“格力，你覺得在整個盛世蘭亭集團，不論是馬總、黃翠微，還是你，你們誰能要挾得了我嗎？”

“不是，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態度，其實吧，從昨天到現在，我都只是想真正搞清楚你的態度。”張格力想了想說，“實話說，這次集團上下的這場斗爭，你我除非辭職走人，否則，必然都會卷入其中，你必然要選擇一方站隊。”

“我不愿被誰綁在他們的戰車上，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也告訴過你了，如果你非要讓我說的再清楚一些，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只站在成都公司的利益上做事，像你昨天說的，幾個總監聯合起來消極怠工，把華總拉下馬，把黃翠微趕走，這種影響公司穩定的事情我不但不同意，還會全力的反對和抵制你。我不管他是誰，只要做傷害公司利益的事情我都不會袖手旁觀，我相信集團上層的人再怎么爭斗，也不會要以損害公司的利益為代價，我想這樣的利害關系，集團上層的頭頭腦腦們應該是清楚的，你也應該是理智的。”

“行了，我清楚了，也明白了，唉——，”張格力長嘆了一口氣說，“我本來是希望能和你聯手干一番事業，但是現在看來我們今后要成為對手了。”

“其實我們真的沒必要這么劍拔弩張的。”我說，“格力，這次集團公司的內斗，你我都不應該參與其中，我是真心奉勸你能把持好自己，不要急功近利，否則只能是害了你自己，有句話說，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爭也沒用，格力，我希望你能聽進去我的勸告，就此收手吧。”

“你也不必勸我了，人各有志。”張格力說，“既然你表明了你的態度，那我也對你表明我的態度，有些話，我愿意對你實言相告。”

“好啊，你說。”

“集團上層的這次斗爭是老舊勢力和新生力量的碰撞和較量，不管你怎么看待這場爭斗的本質，我認為少裝派們的思想和方略對集團的前途和發展更為有利，所以，我會堅決的支持他們，不論成敗如何，我都會積極的參與其中，我并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我深思熟慮后的決定，你今后也無需再勸告我了。”

“唉。”我嘆了口氣。

“我是一個不甘平庸的人，我希望能有機會實現我的理想和抱負，至于怎么實現，我信奉馬基雅維利的那句話‘目的說明手段正確’。唐太宗殺兄弟，逼親爹，手段可謂不光彩，但他開辟了貞觀之治，奠定了盛唐氣象。我之前和今后做事的手段，或許也不能算是光彩的，但我的目的并不卑劣，我甚至覺得它很高尚的，我只是想和志同道合的青年精英們一起來改變集團公司的前途和命運，我進公司以來，從未做過一件對公司不利的事情，同樣，這次的變革，說到底也算不上是我在為自己謀取福利，所以，不論你們怎么看待我，也不論結果如何，我都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下去。”

“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