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翠微辦公室出來，就看見陳華為在轉角處一個勁兒的對我招手。

我走過去說：“你就是把手揮斷也無濟于事，還真拿自己當招財貓啊？那你應該把鼻頭上粘一坨貓屎、腮幫子上畫幾跟胡須才是嘛。”

“畫你媳婦的大腳，我都快去牢房了，還用得著把自己打扮得那么隆重嗎？”

“既然你自己都明白，那還不趕緊收拾鋪蓋卷跑路？還等著警察叔叔上門來給你戴手鐲嗎？”

“我的爺啊，你奶奶的，小聲點說話不行嗎？你還真想讓我進局子里去？”陳華為一邊說話，一邊生拉硬拽的把我弄到一個隱秘的地方。

“當然了，像你這樣的禍害就該進監獄里蹲著，而且不能穿衣服，身上還要寫上‘家賊’兩個字，讓大家都知道你是公司里害人害己的壞人。”

“你這沒良心的東西，這么快就跟這個新來的‘黃世仁’勾搭上了，還沆瀣一氣，把我們這些為成都公司立下汗馬功勞的元老往死里踹。”陳華為指著我問，“你剛才都跟她匯報了我的什么黑材料？”

“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你的黑材料還需要我去匯報嗎？你要搞清楚了，你被下課是在我休假期間，與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怎么沒關系？現在公司都在說是你寫的黑材料，向集團公司舉報的我，然后還故意回老家休假，掩人耳目，還在休假期間把聯系方式都關閉了。”

“你這不是扯淡嘛，就你這貨色也值得我寫材料檢舉揭發？浪費我的筆墨紙硯，你太高看自己了，你把自己當成了VIP，在我的眼里你連個P都不是。”

“是啊，我現在是連個屁都不如了，唉，真是虎落平陽遭人欺，落架鳳凰不如雞。”陳華為低頭嘆氣，沉默了片刻后說道，“不過，你也別忘記了，成都公司能有如今的局面，也有我陳華為的辛苦付出，我們拼死拼活為公司賣命的時候，這個‘黃世仁’在哪里？就算我有錯，她也不至于非要置我于死地吧？連一條生路都不給，她也太狠毒了。”

陳華為做事愛動腦子，機敏靈活，是做營銷的一把好手，成都公司能發展到現在的規模，他的確立下了汗馬功勞；也正因為他頭腦好使，有時候就喜歡投機取巧，鉆公司規章制度的空子，謀取一些利益，結果現在把自己給陷進去了。

看著陳華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有些于心不忍，拍拍他的肩膀說：“大頭啊，你頭這么大，怎么里面突然全變成漿糊了呢？你也不想想看，我跟你共事七年多了，什么時候背地里說別人不是？再說了，我在休假之前還提醒過你要趕緊收手，別給人家逮住了把柄，如果我想舉報你，還有必要提前提醒你嗎？”

“剛才和你開玩笑的，我知道不是你，是張格力舉報的我。”陳華為擺了擺手說，“我最近都要悶死了，想找人商量個主意，想來想去，除了你還真的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華總不接我的電話，又一直找不到你。”

“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我早都勸過你別搞那些鬼名堂，你不聽，還說我果然叫林楓，名如其人，果真是個木頭，看看，現在來了個動真格的，你悔不當初了吧？”

“也就那點事兒，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說沒事啥事兒也就沒事了，何況也不是就我們成都公司和我陳華為一個人搞過這些事情，集團下轄的這么多公司，哪個公司沒做過這些？為什么非要拽住我不放？”

“是啊，這些事情別的公司也有人在做，但是沒人舉報人家啊？在集團上層正在內斗這個檔口上，你被舉報了，自然就得拿你開刀問斬。”

“我也知道我是這次他們上頭派系斗爭的替罪羊。”

“既然你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系，那還不趕緊準備后事？”我笑笑說，“不是讓你跳樓或喝耗子藥，我是說你得趕緊想辦法把你目前的風險降低到最小。”

“所以我這不才來找你想辦法出主意的嘛。”陳華為說，“該交代的問題也交代了、該寫的檢討也寫了、該退的款項也如數退還了，我還能怎么辦？”

“我分析過你的問題，如果是集團內部處理，頂多也就是退款開除，但是，如果黃翠微執意要是交給公安局來處理，那估計你就要進監獄蹲大牢了。”

“就是這樣啊，但我現在根本與黃翠微搭不上話，我說去找她坦白問題，她讓我去審查組交代，連辦公室都不讓我進，你說我該怎么辦？”

“這個時候她肯定不會見你的，你現在就是一個瘟神，誰粘上你誰倒霉，我還不想見你呢。”

“是是，我現在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東西，誰見到我都避之不及，雷小米以前整天弟弟長弟弟短的，喊得親熱，剛才看見我把我當空氣似的，這婆娘真是一個十足的勢利眼。”

“非常時期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你還指望她為你挺胸而出？”

“指望她？她給老華挺胸還差不多，這些年她要不是挺著胸脯對華成鋼蹭來蹭去的，她的能力能在二區總監的位置上坐穩當嗎？”

“可惜小米沒把華總蹭翻，倒是你把他給蹭倒了，還連累了一大撥人。”我說，“所以說，你就是個害人蟲。”

“林楓，別人能這么說我，你可不能這么看待我，這些年來我對你一直很夠意思。”陳華為頓了頓說，“所以，你得趕緊想辦法把我撈出來。”

“我有什么能耐撈你？別說我了，這次恐怕誰也救不了你，情況很復雜。”

“什么意思？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據說這次集團上層的內斗很激烈，如果大老板能扳回局面，那么大家就相安無事，你說不定還能繼續留在公司里；如果馬老板失勢了，少裝派掌控了集團公司，那我估計你肯定要去局子里住上一年半載了。”

“林楓——，”陳華為一把拽住我說：“我知道你一直夠哥們，我這次是留是走、是進牢房還是平安無事，都只能靠你了，你現在就是我的爺，爺！”

“別介。”我說，“你可是高看我了，我跟上頭素無往來，就是這個黃翠微也是回公司后才見過，我可幫不了你什么，你找錯廟門了。”

“你說這話誰會相信，剛才在她辦公室里你們還談笑風生，整個職場的人都都能聽見。她自從空降到成都公司，對我們每個人都板著臉，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唯獨對你和顏悅色，我聽說你一回公司她就上門去找你，你們在一起談笑風生，出來后滿臉喜悅；她平時有事沒事也都往你的辦公室里鉆，你敢說跟她沒有交情？我懷疑你們是多年的老相識了。”

“哈哈，胡說八道，我們就是這幾天才聊過幾次，她對我是也一樣的戒備重重。表面上看著是談笑風生，實際上是在彼此譏諷，互相攻訐，就像一場場鴻門宴，推杯把盞間暗藏著殺機四伏，懂嗎？”

“她這人是這樣的，第一次見面到我時笑容可掬，客氣的對我一通夸獎，還把我歷年來對公司的貢獻一條條的讀出來，把我都搞懵了，結果轉過身就換了一副面孔，讓檢查組的人把我審問的汗如漿出，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唉，說到底，是你自己不爭氣，你要不干那些偷雞摸狗的事，誰也拿你沒辦法。”我說，“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林楓，俗話說要得看人心，患難見真情。”陳華為從口袋里掏出一枚玉扳指遞給我說，“藍田玉，貨真價實，現在我就指望你了，你救了我這一次，我一輩子都會對你感恩戴德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我要你這個破爛干嘛？你自己要作死還想拉我墊背嗎？收回你的東西。”我推開陳華為遞過來的玉扳指說，“行了，容我想想看有沒有辦法撈你，我提醒你：別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找的人越多風聲越大，撈你的希望就越小。”

“好好，我明白。”

下班回家，屋里悄無聲息。

平時蘇菲在的時候，總是嘰嘰喳喳的，吵得的人心煩，一個人難得清靜一會兒，自由自在的時光真不錯，人就是這么一個始終處在矛盾之中的物種，不像動物世界里的那些家伙，一生只有吃和睡兩個目的，人還得沒完沒了的思考人生。

從這幾天了解到的情況和今天黃翠微的談話來看，覺得在集團上層這次的爭斗中，我似乎不是他們計劃中要搞的人，至少目前我是安全的，甚至在這幾天同黃翠微打交道中，感覺她似乎對我還有某種好感，當然，這或許是她的伎倆，陳華為不就說她對他當面笑容可掬，轉身就兵戎相見嗎？

再想想這些年來，陳華為他們搞的那些事情我從未做過或參與過，也沒有做過什么損害公司名聲利益的事情，倒是為公司做了不少貢獻，賺了不少銀兩。集團的天空再如何變幻，內部爭斗再怎么激烈，不論他們哪一方取勝，公司的銷售總是要做好的，總需要我這樣的人給他們賣命的，就如黃翠微說的“要留下我給他們賺錢”，這么看來，我真的平安無事了？

不由的又想起了華總、夏姐和陳華為他們目前的處境。

實話說，這幾年來，他們三人對我都不錯，今天看見陳華為那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樣子，的確有些心生悲涼，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憑良心講，這些年華成鋼也算是領導有方，才把公司打造成了在西南地區同行中最具影響力的公司之一，在集團這么多的分公司里，成都公司的銷售也一直是名列前茅的；陳華為雖然出現了經濟問題，但這幾年也為公司做了很大的貢獻，銷售時常和我不相上下，成都公司一直是由我、他和張格力三個區的業績支撐著。

現在，如果真要把華成鋼弄下臺、把陳華為弄到監獄里去了，成都公司在今后一段時期內肯定會動蕩不安，業務肯定要受到嚴重影響，從而會在西南地區失去很多市場。不論集團的頭頭腦腦們如何勾心斗角，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不希望公司搞不好，也不想看見因為他們的內斗而喪失了公司的市場。

可是，這位空降的黃翠微似乎又是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主，她要是舉著尚方寶劍，繼續這么亂砍亂殺的，那么成都公司的前景就堪憂了，看來我還真該想些法子讓黃翠微適可而止，并盡力挽救陳華為和華成鋼他們才行……

正胡思亂想著，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