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曉一眼就看見了她。

“Hi，你好。”他一路跑到她面前，氣息有些急促地打了聲招呼。

“祁曉？”沈若歆驚訝地停下腳步。她萬萬沒料到，自己跟這個人的“孽緣”竟然深厚到，連在火葬場這種地方都能巧遇。

“歆歆？”沈爸爸走在前面，見女兒突然停下，回頭叫她。

“哦，爸，你先上車，我正好碰到了朋友，打個招呼就來啦。”沈若歆朝父親揮揮手。

祁曉背脊一僵，終是沒勇氣回頭和沈若歆父親照面。不過，“朋友”兩個字落在他耳朵里，倒也十分受用。

“你怎么在這兒？”沈若歆問他。

“呃，我……我本來在那個廳，正好看到你了。“祁曉隨手瞎指了個方向。

沈若歆會意地點點頭，出于避諱便沒有多問。祁曉見她眼眶泛紅，眼睛里還有些血絲，想必剛剛哭過，心里不由一陣泛軟，柔聲脫口道：“別難過，醫(yī)生一輩子救的人都是積攢的功德，他在這么多人的生命里都留下了痕跡，他們都會代替他好好活下去的。”

話一說完，他突然很想就地消失。

“啊？”沈若歆也愣住了，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來參加醫(yī)生的追悼會呀？”

祁曉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趕緊給自己圓謊：“那個，我今天來得比較早，跟工作人員聊了聊，知道這間廳送的是位有名望的老醫(yī)生……”

沈若歆倒也深信不疑，點點頭，便問他：“你那邊也結束了嗎？”

祁曉正想著得趕緊走，再呆下去說不定就要被拆穿西洋鏡了，便順勢回答：“恩，結束了。那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啦。”沈若歆沖他擺擺手。

目送祁曉離開，沈若歆不由自主擺了張黑人問號臉。這人實在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唱的哪一出……不過，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挺有道理的，所有被救治的病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李伯伯生命的延續(xù)呢。

回想著剛剛祁曉說的那句話，沈若歆心里隱隱一暖。

“喂，小帥哥，你到啦？我堵在下匝道口了，還得要一會兒，你要是餓了，先點菜。”姜倩收了電話，亦步亦趨跟緊了前面的車輛，緩慢地在擁堵路段前進著。等她到了約定的西餐館，已經(jīng)是半小時后了。

席上等了她好久的人見她在侍者的指引下匆匆走來，便很紳士的站起來，輕輕抱了抱她，與她行了貼面禮。

“抱歉，帥哥，讓你久等了。”姜倩不顧形象地扯松了領口的裝飾巾，用手扇了扇風，輕聲抱怨，“這天越來越熱了，走兩步就出汗。”

“媽咪，你的時間觀念還有待加強。”她對面的小帥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正色道，“你比約定時間遲到了40分鐘零26秒。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餓了，你這樣會影響我的生長發(fā)育。”

姜倩似笑非笑地看著兒子：“怎么？當了一個月的交流生，連德國佬的一本正經(jīng)都學會了？”

馬奕超一個沒繃住，笑了出來，立即把嚴肅高冷的氣場破壞殆盡：“裝都不讓我裝一會兒啊！”

姜倩笑著彈了彈他腦門：“想我沒？”

超超用力點頭：“想死啦！媽咪我給你點了你最愛吃的法式烤羊排，你說我有多想你。”

“算你有良心。”

侍應生見客人到齊，便開始上菜。

姜倩摸摸兒子毛剌剌的腦袋，柔聲說：“餓了就先吃，吃飽了媽咪有話跟你說。”

超超點點頭，有模有樣地拿起刀叉。

姜倩托腮看著他非常得體的就餐禮儀，心里很是欣慰。對于孩子，她一直是尊崇有引導的放羊式教育，從初中開始便讓他上的私立寄宿制學校，而一旦有什么對外交流的機會，她也是全力支持兒子按自己的想法去爭取。而超超也是個早慧的孩子，各方面都十分優(yōu)秀，尤其是這兩年，無論是思維還是行為，都明顯要比14歲的孩子成熟許多。

姜倩覺得，這樣很好。所以，所謂圓滿的家庭，所謂父愛，對于他們母子來說，根本就是多余的東西吧。

看得出超超確實餓了，很快便解決完了自己的正菜。姜倩也草草吃了兩口，便讓侍者上了餐后甜點。

她戳了戳面前的慕斯蛋糕，稍微組織了下語言，然后對兒子說：“前段時間，馬毅聰是不是找過你？”

超超點點頭：“嗯，找過一次。他問我是不是支持他跟你復婚。”

“你怎么說的？”姜倩問。

超超笑笑說：“實話實說嘍。你們復不復婚，那是你們的事情，他要是有本事能追到你，那我也沒法反對不是？他如果沒本事，我也不會幫忙。”

姜倩露出笑容，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那么容易被他策反。”

“媽咪，其實你真的不用顧忌我的。你如果有喜歡的人，就交往吧。”超超露出認真的神色，“去開始新的人生，不要因為我束手束腳的。”

姜倩有些吃驚，沒料到她還沒開口，兒子就反而表態(tài)了，而且觀點還那么開放：“你為什么這么想？”

“這次在德國交流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朋友，叫杰克。他媽媽再婚的時候，他還當了伴郎呢，超酷的。”超超嘻嘻一笑，“我就想，我也想我給我媽媽當一回伴郎。”

姜倩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做夢吧你。你不覺得你媽咪現(xiàn)在這樣很愜意嗎，我可不想再給自己找座墳墓。”

超超擺擺手：“隨便你啦，反正我的意思就是，你愛咋地咋地，不用有太多顧慮。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越來越像個男子漢一樣可靠了啊……”姜倩望著兒子，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