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個多月，復蕓的喜帖終于送了上來。

這世間可笑就可笑在這里，有人尸骨未寒，有人好事將近，周而復始。

復蕓怎么也想不到，她還沒嫁人，更闌倒先嫁了。這動作居然比她還快，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更闌，原來你是凌霄花族的神女啊。”復蕓領著阿牛哥，帶著藥王茶和蜂蜜，在她跟前一遍遍頗為驚喜地重復著這句話。

更闌不愿意騙她，最終懇切道：“不管我是誰，咱們相處的情誼都是真的。”

復蕓狠狠點頭，對更闌笑了又笑。

“可我還沒來得及給你準備你賀禮呢！”復蕓突然想起這事，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于是更闌就賀禮這個話題和復蕓東拉西扯，說讓她下次補上，復蕓一口應下，卻又不懷好意地說她的好事也快近了，這投桃報李，更闌也應該表示一二。

更闌擺正了身子，裝腔作勢道：“本宮是天庭的儲妃，你竟敢公然索要本宮的賀禮？”

復蕓配合著演道：“是是是，娘娘何等尊貴。倘若儲妃娘娘下月能賞臉來太白山，給小仙的喜宴壯壯場子，小仙我一定感激涕零。”復蕓朝她擠眉弄眼，兩人笑作一團。阿牛哥站去了門口惆悵，皆因他此刻在復蕓面前，完全成了一個擺設。

復蕓走之前，還絮絮叨叨地問她那個玄帝好不好相處，她喜不喜歡玄帝，玄帝為人如何待她如何，進而對那凌霄花族這般攀龍附鳳的行徑表示了憤慨。

更闌將喜帖收好，莫名就想起了鳶珀。當初鳶珀的姑祖母做上天妃，玉帝那樣盛極的恩寵，可謂是興族的大好時機，但他們卻不能居安思危，以為榮寵會經久不衰。可惜，后妍殞身了千年，他們還是一心坐享其成，不懂得強其自身豐衣又足食的道理。以這樣的神格，凌霄花族遲早有一日會失了神花的階品。不過不是現在，因為更闌答應過鳶珀，她會保她的仙族。

鳶珀死了，其實她和自己相處的時間不多，不見得有什么深厚的情感，但更闌心里很悶，把這種感受解釋為負罪感又不太貼切，頂多可以定義為一種惋惜。

“主人可是在愧疚？覺得自己害死了鳶珀？”更闌喚了紀書出現，紀書看她悶聲不響的樣子，便如是問。

更闌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死了她。

紀書甚體貼地寬解道：“這個結局是鳶珀自己選擇的，主人也不是沒有為她找過退路，是她自己不要。”

不知是不是她們靈識相通的緣故，紀書說話總像朵解語花：“主人現在有鳶珀的內丹，如此一來，修為就上了一個臺階。主人喚我前來，是不是下一步，就想要知道封天印的下落？”

更闌臉色一變，赫然嚴肅了許多：“沒錯。”

紀書一笑：“封天印，就是楊暕的司法大印。如果主人要拿到，就要設法接近他們。”

封天印，就是楊暕的司法天神印，讓更闌實在是沒想到，便半驚半疑地質問：“你沒有騙我？”

紀書無辜道：“主人對我有恩，我當然不會騙主人！”

更闌沉默了好一陣，紀書試探說：“主人莫不是顧慮著楊暕他……”

更闌面無表情地看向她，半晌，盯得紀書發毛，直到更闌心里已有了一個良計，方才將目光移向院外，平靜冷然道：“不是，只不過是太巧了，這樣一舉多得的事，我很久都沒有遇到過了。”

今天的太陽薄薄的一層，凡間的草木還是顯得很沒有精神。別樣的悶人，這是夏季最后的暑氣。過了這月份，就是秋高氣爽好嫁娶的節氣。

更闌吩咐沅芷去將復蕓送來的藥王茶煮好，百無聊賴之際，又逗了一回鳥，臨摹了一回字帖，還是覺得十分無趣，便褪了衣躺去床上睡覺打發時間。

她縮在里頭，正睡得迷迷瞪瞪的，不覺被塞了一顆什么藥丸到嘴里吞下，一下驚得她坐起身來。

月黑風高，她身邊也沒什么利器，基于多年的條件反射，來不及看清那人的面貌，便已拳腳并用，與那人打了個來回。

許是他故意放水，竟讓更闌擊中了肩膀。這丫頭讓人小瞧不得，那人便迅速反手扣住她的胳膊傾身壓下，終是勝了她一籌，在更闌耳邊語重心長地指點道：“想不到夫人在打架上如此有天分，只是招式上還欠缺了些章法。”

更闌定下神來分辨，隱約看清了眼前的人，頓時啞然，盯著眼前這張眼角帶笑的臉發蒙。

玄戈看更闌呆呆地瞧著自己，像在瞧一個怪物，便轉而用哀怨的調子可憐兮兮地問她：“怎么？我很可怕么？”

更闌反應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不是，是妾身不知道貴人回來了，貴人……貴人什么時候回來的？”

更闌有些語無倫次，主要是玄帝確實有些把她嚇著了，且第一次有男人在自己意志清醒的時候離自己這么近，難免有些尷尬。

玄帝手上的力道并不松開，卻將語氣柔和了幾分：“我手下沒多少兵，剛巡視完我就回來了。回來辦兩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更闌問。

“你身上的毒還沒好全，你忘了？”玄帝微笑說。

更闌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原來是這件事，便恍然地“哦”了一聲作罷。其實上次鳶珀的毒，更闌身上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用不著怎么調養。但慢慢回神之后，更闌不禁對剛剛被玄帝喂下的藥有所好奇：“貴人剛才喂我吃下的，就是治毒的藥？”

“嗯。楊不念在英華洞中取回了神農鼎，交給了我，讓我為你治毒。”玄帝全然告知。更闌仍舊只是“哦”了一聲。

“你都不問問我還有哪件事么？”玄帝滿眼委屈，卻又像在責怪更闌的不懂事。

“哦。貴人還有什么事？”更闌順著他的話問。

玄帝坦然一笑：“咱們還沒有圓房。這洞房花燭夜讓新娘子一等再等，不太合適。”

更闌愣了一下，隨即對他這個說法暗暗鄙夷。此話冠冕堂皇，實則分明是他飯飽思淫欲，還說什么不能讓自己等得太急。巧言令色，大概是所有男人都改不掉的毛病。

但就算再鄙夷，既然做了天妃，她早就做好了獻身他人的準備，便十分干脆地不羞不臊道：“那貴人是喜歡自己來，還是想要妾身主動？”

誰知道玄帝突然黑了臉，凝視她許久，想嘆氣卻又嘆不出來，只好松開手冷淡道：“算了，改日吧。”

這人怎么陰晴不定的？心性如同小孩子。

更闌并不期待他們的關系能恩愛長久，但更闌目前還是擔心玄帝覺得自己不懂閨房之樂，很快厭棄了自己。畢竟她若想要在儲妃的位子上坐得穩當，首要職責就是討好儲君。她這還沒得寵就要失寵，實在是顯得太不爭氣，便立刻拉住了他，千嬌百媚道：“貴人，妾身第一次圓房，不太知道這里面的學問，但若貴人愿意親自傳授，妾身一定虛心向學。”

玄帝轉過頭來，看不出什么異常的情緒，只淡淡道：“等你什么時候不再自稱妾身，我就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