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周末以后，緊張的期末考試月如期而至。這段時間我和李荌淞都一起去圖書館復習準備期末考試，一起去食堂吃飯，晚上再一起回去。我知道他走路的時候喜歡走在我的左邊，喜歡吃三食堂的燒排骨，每次去都會點一份。

有時候他會偷偷看我，被我發現的時候會匆匆拿著筆裝做很認真的樣子來做筆記，或者轉過頭去看窗外的花園，冬季的花園已經沒有了花的顏色，但那幾棵松樹依然充滿著深色的綠，像個在邊防放哨的軍人，一年四季都不曾想要放松警惕。有一次我像往常一樣發現了他在看我，我也像往常一樣很迅速地看向了他，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轉過頭去，依然那樣專注地看著我，嘴角有一絲微笑。

“你在看什么？”我低聲地問。這時他才回過神來了。

“在看你。”他笑著說。

我被他的直白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看的。”

“很好看。”頓時我的臉就紅得有些發燙。

有時候，在我被線性代數或者物理化學難住的時候，他會適時地拿過來一張演算紙來給我講題，每天晚上我都把這些演算紙帶回去收藏在一個專門的文件夾里面。有時候在講題的過程中，他的胳膊會不小心挨著我的胳膊，雖然隔著厚厚的毛衣我也會覺得心跳加速。

“李荌淞，你最近怎么不回家了？”江茗榮在李荌淞連續回宿舍好幾個晚上后問。

“你以前不都是在家里復習的嗎？”

“學校復習氛圍比較好。”李荌淞說。

江茗榮看出了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著這番話，沒有坦白的意思，就饒有興致地卻裝做隨口一提的樣子說：“我今天在食堂吃飯的時候看見你和徐芷柳在一起吃飯，你是不是在追求人家啊。”

“是啊，不僅一起吃飯還一起學習剛剛還送她回宿舍了。”李荌淞笑著說。

“李荌淞，你可以啊，承認的倒很干脆，悄無聲息地有了這樣大的進展。”

在這段時間我們一起度過了圣誕節，一起度過了元旦新年。在圣誕節的前一天晚上平安夜的時候，李荌淞拿了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給我，我們兩個坐在圖書館看書，外面街上燈火通明，看著很熱鬧。

“要去王府井逛逛嗎？”李荌淞笑著說。“王府井大街平安夜很美的。”

“好啊。”我笑著說。

我們兩個人就整理了自己的書包，一起準備坐地鐵去王府井大街。

地鐵上人很多，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比摩肩接踵還要近，我們在那里等了好幾趟地鐵，上面的人都很多，李荌淞說：“要不然我們打出租車去吧？”

“外面現在肯定也很堵的。”

在下一趟地鐵到了的時候，我拉著他的胳膊，兩個人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我們不敢太向里面走，一會兒到站了擔心會出不來。因為剛剛我看到一個阿姨拉著孩子的圍巾才在地鐵關門之前把他拽了出來。我們找了個位置站著，李荌淞的手抓著上面的扶手，把我包裹在人群之外，他讓我抓住他的衣服，我的腦袋挨著他的胸膛，那一刻我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比剛剛擠進來的時候還快。我們跟著地鐵的行駛與停靠而自由擺動，兩個人不時會被慣性拉扯在一起。他的身后也會被人推擠著，這個時候他的身體沒有伸縮的方向，只能靠得我更緊了。我側著腦袋，耳朵里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跟我的頻率很接近，它們應該會透過我的耳朵產生共振吧。雖然地鐵上人很多很擠，可我藏在李荌淞包裹起來的小圈子里，覺得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一樣。我們搭乘地鐵的時間不長，但是記憶里那段時間像是在平行時空一樣，沒有終點。我覺得很開心，這種被保護的感覺真好。

我們從地鐵上出來的時候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給送出來的，看著身后涌動著的人潮，兩個人笑著長舒了一口氣。然后接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向前走著，實際上兩個人之間有些不自然，氣氛變得有些黏黏的濕熱感，像剛做好的棉花糖一樣。

我們走在王府井的街上，四周依舊充滿了來來往往的人群，街上很熱鬧，到處裝扮著的火樹銀花讓整個街道看上去呈現出很美的樣子。

“這里是不是跟天安門很近？”我轉過頭問李荌淞。

“是啊，就一個街區。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

“你看過升國旗嗎？”我充滿好奇地問。

“小時候跟爺爺常去，現在去的少了，你呢？”

“還沒，不過在電視上看過。”我笑著說。

“那你想看嗎？”

“想看。”我笑著說。

“那我們一起去看升國旗吧。”

我瞇著眼笑著直點頭。看升國旗一直是我想做的一件事情，以前跟外公在電視上一起看，這是他的夢想，可是他一輩子也沒有離開過他的故鄉。來BJ上學以后我就想來看升國旗，一直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那我們晚上住哪兒？要不然去我爺爺家，就在這附近。”李荌淞提議說。

我搖搖頭，心想著這樣不好吧，不可以的，現在去他爺爺家覺得不太妥當。

“那去附近的酒店吧，看看有沒有空房。”“你放心，我們開兩間房。”他擔心我誤會強調了一下說。

我手指著旁邊的二十四小時快餐店說：“去這里怎么樣，我們還可以接著復習。”

李荌淞笑著表示同意。

我們上去二樓在里面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我從書包里拿出書本，李荌淞去點了一些吃的。我們兩個就坐在那里一邊吃東西一邊看書。我看著窗外，街邊依舊燈火輝煌，但隨著夜逐漸深了，外面變得格外的冷，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漸涌進了快餐店。

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身上披著李荌淞的外套。我看著他坐在對面，雙手環胸地靠在后面的墊子上睡覺。我環顧四周，所以的座位都被坐滿了，有很多學生，也有一家人帶著孩子。感覺大家應該都是等著看升國旗的吧。我把衣服披在李荌淞身上，踮著腳尖在人群中尋找空出來的地方，去了趟衛生間。回來的時候我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沒有再睡。

我繼續看著書，時不時抬起頭來看看李荌淞英俊的臉龐，睡覺都這么好看，面容看上去那么的舒展，仿佛沒有什么值得憂愁的事情，一定是個很幸福的孩子，我心里想著。后來我沒有在看書了，我一直在看著他，我想把他的面容記住在我的腦海里，永永遠遠地刻在我的心里。我不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但這一刻就這樣看著他我體會到了一種很滿足的感覺，仿佛擁有了全世界，或者只要有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他的眼皮動了一下，應該是要醒來了。我連忙接著看書。

他用早晨有些沙啞稚嫩的聲音一邊伸著懶腰，一邊用不會打擾到別人的聲音說：“徐芷柳早安。”

“早安李荌淞。”我抬起頭笑著回復到。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是我第一次聽到，我從沒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別，但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有一種很俏皮的感覺，我很喜歡他叫我的名字。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天安門廣場吧。”

我們兩很快地收拾整理了自己東西，背著書包出了快餐店。我用圍巾把自己的臉全部圍了起來，只剩下了一雙眼睛在外面。我們兩走在空曠的大街上，已經沒有了昨晚的熙熙攘攘，現在很寂靜，只有在遠處還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跟我們一樣朝著天安門廣場走去。

我們出了王府井大街右拐進入長安街，沿途路過了BJ飯店，貴賓樓飯店。遠遠地就看見了人民大會堂和國家博物館高聳的建筑，逐漸走進的時候，人民英雄紀念碑，***紀念堂，還有華表，門前的石獅子逐漸呈現在眼前。觀禮臺被裝飾的很美觀，***像上面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在夜里更加的明亮奪目。

我們兩個走到了地下通道，想著這里可能會暖和一下。下來的時候看到很多人在里面打著地鋪，他們都在等著升國旗嗎，大家對看升國旗的愿望真的是很孜孜不倦。

后來升國旗儀式開始了，我們兩個站在寂靜肅穆的人群中，聽著遠處護旗隊傳來的整齊的腳步聲。伴隨著國歌的響起，五星紅旗緩緩升起，在風中徐徐飄揚，那一刻我忘記了寒冷，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我的眼里充滿了淚水，我多么感激這個時刻，多么渴望外公能在天安門親眼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升國旗。這一刻我看到了，我覺得外公也能看到。

我跟李荌淞回去的時候，兩個人都覺得天氣很寒冷但是心情卻異常興奮，有些激動。我當時還擔心會不會感冒，但是回去睡了一覺就又生龍活虎了。傍晚我跟李荌淞一起去食堂吃飯，然后一起回到圖書館。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接著復習準備考試，但是它發生了，我們都很開心，這是我們共同的記憶。

最后一門試考完了，那是一個周三的下午，我跟李荌淞一起出了考場。出來的時候，我看到遠處有幾只鳥兒從空中飛過，天空很干凈，沒有一絲云朵，像是跟我們一樣也很釋然。

“出去散散步吧？”他笑著對我說。

“好。”我一臉輕松地說。考完試就像是卸下了肩膀上沉沉的扁擔一樣，我們的步伐都變得輕松了很多。我們沿著學校附近的公園走了好幾圈。我們就這樣靜靜地走著。這些天我都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開心嗎？”李荌淞問。

“開心。”我笑著說。我心想著終于考完了。

“那我想跟你講一件事。”他停下了步伐，我記得那個傍晚，深深的記得，我們的面前是一條小河，挺清澈的，可以看見隨著流水搖擺的水草，旁邊有一個亭子。BJ的冬天很冷，但那一天在我的記憶里總是一片生機盎然繁花盛開，一切都太美好了，好像不是我自己，而是我身體里潛藏的一個自己一直在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頓了頓說：“我叫李荌淞，小名叫李岸，爺爺會這樣叫我。”

“身高一米八三，生日1992年7月28日，血型A型。家住在BJXC區，父母都在藥監局上班，爺爺退休了自己一個人住著。我沒有兄弟姐妹。有一個從小的好朋友叫何萳曠。”

我笑著看向他在想他想要說些什么。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查戶口的。

“我喜歡你。”說出這四個字后，他看著我的眼睛甜甜的笑著。看著很輕松很隨意，仿佛緊張的時刻已經過去了，現在已經是風平浪靜晴空萬里了。

我想要去抱抱他，我身體里的那個自己想要去抱抱他，在這之前我們甚至沒有牽過手。在我還沒做出這個行為的時候他接著說：

“你不用現在就答復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會一直喜歡著。直到你也喜歡我的時候再跟我講。”

他接著向前走去，看著這個身影，我忽然感覺到他說出那四個字沒有那么容易，看似簡簡單單的四個漢字組成一句這樣飽含感情的甜蜜的話語。還有那后面在彼此心中深深的愛意。

我覺得他整個人都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