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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我的小哥哥

  • 淞柳沅
  • 蒤苓堯
  • 4019字
  • 2020-04-17 12:03:14

那個小哥哥跟著我進了家門,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他還是跟著我,我走了幾步他就走幾步,我停下來他就停下來了。然后我跑了起來,跑到了后面院子的兔子旁邊,他也跑著跟過來了。我拿著旁邊的青草喂兔子吃,有一只很乖的兔子向我跳了過來,它渾身雪白,眼睛是紅色的,像紅寶石一樣。他站在我的旁邊很新奇地看著我喂兔子,好像是沒見過兔子一樣,或者是沒見過兔子吃草,我心想難道兔子應該跟我們一樣吃饅頭嗎。之前有一次我拿著自己吃剩下的饅頭想要喂兔子,外婆說兔子不能消化饅頭,它們吃草就行。

他還在那里很專注地考察著眼前的景象,我拿了一把青草遞給他,他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學著我的樣子喂兔子。一只身上有灰色斑點的兔子向他跳了過去,當他看到兔子吃他手上的草的時候,他對著我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露出一排很整齊的小牙齒,眼睛彎成一個月牙的形狀,可以看到里面很清澈的光,是那樣干凈陽光真誠的笑。過了一會兒,有幾只小兔子從墻角的洞里爬了出來,它們看起來很小很小,跟我們的手掌一樣大。我們撫摸著兔子毛茸茸的軟毛,兩個人都很開心。

晚上,我們一桌五個人圍成一個圓圈坐著準備吃飯,外公挨著考古爺爺,外婆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有雞肉豬肉,甚至還有牛肉。那個時候,我們常吃的晚餐就是稀飯跟饅頭,搭配著咸菜,而那天的晚餐甚至比過年的時候都還要豐盛。

我看著滿桌的肉眼睛都在放光,我很饞,我已經很久沒吃肉了。但是我不敢伸出筷子夾肉吃,這樣很不禮貌,應該先讓客人夾菜。外公跟考古爺爺還在聊天,他們好像有很多話要說。我就直勾勾地盯著那塊牛肉,就好像只要我這樣盯著它看,它就會蹦到我的飯碗里來一樣。

終于,他們開始動筷子了,可是我還是不敢伸手去夾那塊肉,我想再等一會兒,我不想顯得很饑渴的樣子,但是我自己的眼神出賣了我,它很誠實,只認那一塊肉。

然而,那一塊肉真的蹦到了我的碗里,好像兔子一樣蹦了過來,又好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了過來。我沒有去夾,它落在了我的碗里。

我抬頭看見小哥哥對我笑了一下。他把那塊我心心念念的肉夾到了我的碗里。

外婆笑著跟我說:“小柳,要說謝謝”。

我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他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說了一句不客氣。

“小柳跟岸岸還玩得挺好的。”考古爺爺說。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的時候,外公跟考古爺爺都出門了,外婆叫我快來吃早飯,她也要準備去下地干活了。我跑去廚房準備吃早飯,看見那個小哥哥坐在板凳上在吃一片面包,旁邊還放著一杯牛奶。那個面包片好白,一層一層的,看起來好軟,四周是顏色有點深的金黃色的,遠遠地我都能聞到淡淡的香味,看得我都要流口水了。

當外婆端著我的早餐過來的時候,我多么渴望也是一片面包啊。可是現實是很赤裸裸的,以前的早餐是什么,現在眼前的就是什么,我有些失落。我又看了看他的那片面包,我覺得我看那片面包的眼神跟昨天晚上看那塊牛肉的眼神是一樣的,甚至更加的渴望,因為牛肉我畢竟吃過知道是什么味道,而這個面包之前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

他看了看我的早晨然后問外婆,他可以吃我的那份嗎。外婆笑著說可以。

緊接著他把自己的面包牛奶放著了我的面前,看著他津津有味地吃著我的那份粗茶淡飯,我小心翼翼地兩只手拿起那片面包,咬了一口,真的很軟,甜甜的,像棉花糖一樣,但更加的醇香軟糯。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歡我的饅頭咸菜,還是知道我眼饞想吃他的早餐,但在后來的那幾天,每天早晨起床我都很期待那份美味的早餐。

考古爺爺來的時候帶了一些食物,外婆擔心天氣太熱它們容易壞掉,所以總是會把它們裝在一個籃子里面,然后用水繩搖到井底,那里接近地下水,溫度很低,可以保證食物不會變質。

外婆下地去干活前,從柜子里拿出來一雙洗的很干凈的黑色小布鞋給小哥哥穿,她說擔心我們在泥土地里玩,會把他腳上那雙看起來很昂貴的鞋子給弄臟了。外婆走了以后,就剩下我們兩個在院子里玩,他從房間里拿出來了一個書包,他的書包是我沒有見過的,我哥的書包是媽媽用布縫起來的,我以為所有的書包都是用布縫的,因為跟哥哥一起上學的小伙伴們都背著一樣的縫制的書包,以后我的書包也會是縫制的。但他的書包是深藍色的可以雙肩背的,上面還印著一個我沒有見到的卡通圖案,外面的材料還是防水的,這樣下雨天也不用擔心里面的書本被雨水打濕了。

他的書包像個百寶箱一樣,他可以從里面拿出來很多很多我沒有見過的東西,他拿出了一盒積木,然后教我怎樣搭建起各種各樣的形狀。還有很多顏色的水彩筆,我們趴在桌子上一起畫畫。他已經會寫字了,而且寫得很好。有時候我們會一起在家門口我以前畫圈圈的地方,用木棍在土地上寫字。他教我怎么寫數字,怎么寫字母。他扮演老師,我扮演學生。當我寫對的時候,他會很滿意地表揚我,好像也是肯定了他的教學。當我寫的不好的時候,他也會很耐心地再教一遍。

有一天中午,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可以在地上彈得很高的綠色塑膠彈球跟我一起在后面院子玩。我們每人彈一下,讓對方接住。但那個彈球很不好控制,一不小心,彈球就落進了太姥姥住的窯洞里,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們兩個站在窯洞的門口看了很久,我們看著黑漆漆望不到盡頭的窯洞,都不敢進去,仿佛進去了我們就出不來了,我們會被那個洞吃掉,那個黑洞里有很多很可怕的東西會拉住我們,會在我們身后偷襲我們,會在我們進去的時候把外面的門關上,那樣我們就會死掉。雖然我們不知道死掉是什么,但知道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太姥姥笑著鼓勵我們進來拿,我很猶豫不知道該怎么辦,我轉過頭看了看小哥哥,他像一個穿著盔甲的戰士一樣,跑進來了洞里,我也跟著他跑了進去。我們越過了光亮的區域,現在在窯洞的里面,四周很黑。他拉起了我的手,我想他可能是怕我溜出去跑掉,也可能是希望我給他力量,拉著我就沒有那么可怕了。可是除了我哥哥以外我從來都沒有拉過其他男生的手,我跟其他小孩一起玩,我們從來沒有這么親近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想,我心里以為跟男生拉手就會懷孕就會生小孩,我很害怕,我想用力地掙脫,但是他緊緊地攥著我的手,我沒有他力氣大,再加上我當時也很怕,就讓他拉著我向前走了。我們兩個人像在探險一樣。我偶爾能聽到太姥姥綿長的笑聲,剩下的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跟腳步聲了。過了一會兒,我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我們走到了洞的盡頭,再往前沒有路了,但是旁邊又出現了一個洞口,他拉著我繼續向那個洞里面走去,我的腳步有些遲疑,但還是跟著他走了進去,拐進去的這個洞更小了一些,也更冷了,現在外面是三十多度的盛夏,在洞里卻是很舒適的溫度。剛拐進來的那個角落放著一個瓷制的翁,里面裝著咸菜。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我是根據味道判斷的,之前外婆做咸菜的時候我看到過,她把從地里拔出來的白蘿卜拿回家洗干凈,一層一層地放進翁里面,鋪上鹽然后密封起來,只是我不知道她把這個翁放進了窯洞里。再往里應該是裝著蘋果醋的大瓷翁,我看到過外婆把很多快要壞了的蘋果放進一個很大的黑色瓷翁里面,然后會再加進去一些特殊的催化劑,時間會把蘋果變成可以食用的果醋。聞著這些熟悉的味道,我沒覺得那么害怕了。再往前走,我又聞到了另外一種熟悉的味道,是麥子的味道。有時候我會躺在麥場的麥子上睡覺,我記得這個味道。我們前面的路更窄了,我的手碰到了什么東西,我們應該走到了盡頭,那是一些裝著麥子的麻袋。我們兩個按照原來的路返回來了,出來的時候感覺很快,但進去的時候覺得那條黑漆漆的洞很深會永遠走不到盡頭。

當從黑暗處向明亮處走去的時候,我們很容易就在太姥姥的炕腳下看到了那個綠色的彈球,小哥哥撿了起來。

在那之后的幾天里我都有些擔驚受怕,我怕自己真的會懷孕會變形,我還這么小,我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也不敢告訴任何人,表面上看上去還是跟以前一樣,但是我心里是那么的恐懼。后來我不記得這個想法是怎么在我的腦海里消失的,但好像很多事情都忘記了。

自從我們一起經歷了這次尋找綠色彈球的探險之旅以后,我們彼此更加的信任,玩得更加默契了。好像是兩個人一起秘密地完成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是一種共患難的感情。

在那之后,我們兩個小孩也不再害怕那個黑乎乎的窯洞了,經常在里面玩捉迷藏,圍著太姥姥的炕跑來跑去,太姥姥總是張著空空的嘴巴笑呵呵地看著我們。有時候我們玩累了就在太姥姥的炕上躺成一排睡午覺,窯洞里真的很涼快。

離別的時候

我不記得過了幾天,小孩子的時間觀念不強,會覺得一天的時間都很長很長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

但我記得我們兩個已經是很要好的朋友了,不像剛開始那樣只是盯著對方不說話,現在我們會一起起床,一起吃外婆準備的早飯,一起去喂小兔子,一起畫畫一起學習,一起用積木搭建城堡,一起睡午覺。小孩的世界總是那么簡單,我們不會想到離別,就像不會想到會相遇一樣,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的。

那天上午,外公外婆跟考古爺爺都在家,他們沒有吃過早飯就消失了。雖然覺得跟往常有些不一樣但我們也沒在意,我們接著玩著自己的積木。后來外婆領著我們兩個去了家門口,那里有一個被架起來的黑色匣子,上面還有一個黑色的罩子,外婆說那是照相機。照相機旁邊站著一個叔叔,他笑著等我們站整齊。然后他倒數了三二一,就看見照相機里發出了一束亮光。

攝影師說照片拍好了以后,我們兩個小孩準備跑回去接著搭建自己的城堡,考古爺爺叫住了李岸,要把他帶到車子上去。李岸好像意識到離別的時刻就要到了,他拉著我的手朝屋里跑了起來,我們穿過院子,經過小兔子的屋舍,從棗樹旁跑過,到了最里面太姥姥的屋子。小哥哥把門關了起來,叫我別出聲。他們幾個大人在外面等著我們出來,等著等著我們兩個小孩都在太姥姥的炕上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只剩我一個人躺在光禿禿的涼席上了。

我看著地上那一雙黑色的小布鞋有些不知所措。

剛開始的幾天,我總是纏著外公外婆問,那個小哥哥去哪里了?那個小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后來時間久了,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丟失了什么。就是想不起來是什么了。

小孩的記憶重塑性很好,小孩的記憶也很脆弱,它會通過腦灰質形成的初期記憶在海馬體里面過濾形成短暫的記憶,然后再儲存在腦灰質里面。雖然不容易想起來了,但它始終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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