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一早上都拖拖拉拉磨磨唧唧導致我到學校的時候就快要遲到了。當我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地走進教室的時候,我看到我的座位上坐了一個男生,他不是別人,就是我們的班長羅昫苳。
由于剛開學沒多久,很多班上的學生還都不認識,但他我是認識的,他是我們的班長,我們小小的學前班除了老師以外職權最大的學生。開學的第一天,他跟他的同桌楚朝彥幫著老師把新書和作業本從老師辦公室拿到教室,然后派發給班里的同學。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為什么總會覺得老師的辦公室是一個神圣的不可接近的地方,仿佛他們每個辦公室的門口都有一只隱形的兇惡的大狼狗,他會沖著你旺旺一通亂叫,叫的你心亂如麻。
羅昫苳是一個很好的男孩,個子看上去小小的,其實我們班上的同學都挺矮的,五六歲的小孩個子能高到哪里去呢,他看起來很積極很陽關,也很有責任心,感覺班里的同學也都很認可他。
可是他為什么坐在了我的座位上,我要坐去哪里。我看了一眼羅昫苳原來的座位,我原來的那個同桌刁美靜很端正地坐在楚朝彥的旁邊,她沒有霸道地占用一大半的桌子,相反顯得很乖巧,小鳥依人的感覺。
我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正在我進退兩難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羅昫苳指著自己旁邊的空位置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徐芷柳,你的座位在這里。”聽著上課鈴響起,我匆忙走過去從書包里拿出課本準備上課。
那個時候學校還沒有安裝電鈴,都是值班老師有節奏地敲打著那個金屬的大鈴鐺,上課下課的時候,放學的時候鈴聲都是不一樣的。放學的鈴聲是一長串的連續不斷地叮鈴叮鈴聲。因為學校的鈴在東側,離學前班很近,所以我們在教室里聽起來格外得響,甚至有些刺耳。
我看著羅昫苳端正地坐在那里,我又看了看他的邊角都很整潔的語文書,我注意了其他同學的書,開學沒幾天都被毛手毛腳的我們摸得皺巴巴的,我的書還好些,哥哥幫我包了書皮,但他的書比我的書看上去還要新。我看到在書本的正前方是他的文具盒,那是一個藍色的雙層軟皮文具盒,上面和下面可以放很多不同樣的文具。我都沒有見過這樣高層的文具盒,哥哥跟我的都是單層的鐵質的文具盒,我從文具盒里面拿出了鉛筆盒橡皮,然后就悄悄地把自己的文具盒放回了書包。
老師進來教室的時候羅昫苳站起身來喊“起立”,然后全班同學跟著說“老師好”。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天他在我的腦海里形象特別高大,他穿的衣服好像都是鑲嵌了金邊的。
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的文具盒在書包里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響個不停,以前我很喜歡這種聲音,感覺很輕快也很熱鬧,但那天回家的路上,我覺得那個聲音很聒噪也有些刺耳。到家以后,我跟媽媽說我的文具盒太舊了,想要一個軟皮的雙層的文具盒。
媽媽教育我說:“你看你哥的文具盒還比你的更舊呢。我們不能跟同學比物質,要比學習。”
就這樣,我跟那個可惡的刁美靜中間隔了羅昫苳,還有一個學習委員楚朝彥,雖然那個害我坐在地上摔破褲子的男生還在原來的位置上,但我的身邊坐著羅昫苳,我覺得自己像是被保護了一樣安全,那個男生也不敢再欺負我了吧。
我那時候在想為什么班上那些男孩子女孩子都對羅昫苳很客氣,讓他顯得那么有威信。后來我才知道,羅昫苳家里有個小賣部,他經常幫老師代買東西,所以在我們幼小年紀的價值觀里,對于老師喜歡的同學,大家都會比較信服一些,因為老師是神圣的不容侵犯的標準。他們什么都知道,那些課本里的課本外的我們不懂的東西,他們都懂。所以我們會很怕老師,在這種怕里面應該還包含著尊敬和敬而遠之。
我小時候也一直想著要是我家里有個小賣部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從那個百寶箱一樣的柜子里想拿出什么就能拿出什么來了。那種愿望特別強烈,強烈到它出現在了夢里,我記得有一次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自己穿了一件藍色的毛衣在天上飛,毛衣的前面畫了兩只白色的小兔子,兔子的眼睛是紅色的,它們在我的衣服上動來動去,好像那不是一件二維的衣服,而是一個真實的擁有空間的三維世界。我的下面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碧綠的青草帶著清爽的大自然的味道。忽然間,我聞到了一絲絲甜膩的好吃的氣息,我抬起頭追尋著它的出處,我發現我的頭頂有一個小賣鋪,我喜出望外,像魚兒一樣游了上去,我充滿期待地打開了小賣鋪的門,所有的好吃的都逐漸地飄了出來,落在了天空的云朵上面,然后我躺在一片舒適的云朵上吃著各種各樣的零食。我開心極了,我是笑著醒來的,我覺得我當時肯定流了很多口水。
說起來做夢,小時候我還做過一個很好笑的夢,不知道為什么我那段時間對錢特別著迷,我夢見我跟奶奶睡的那件屋子的上面不是木質的屋頂,而是鋪滿了的彩虹橋,特別好看,比真實的彩虹帶著更多的朦朧感。逐漸的,彩虹橋周圍充滿了煙霧,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就在我著急想要去找傘的時候,我的眼前被無數的錢充滿了,就像是下雨一樣,我們的房間里下了很多很多的錢,全部落在了我們的被子上。等我早晨起床的時候我還翻開被子仔細找了找,結果一根毛線都沒有找到。
自從坐在羅昫苳旁邊后,我覺得我的學校生活一下子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種想要離開學校的愿望也沒有那么強烈了,每天都很期待去學校上課。我感覺同學們對待我也友善了很多,只有原來坐在我后面現在坐在羅昫苳后面的那個男生有時候會用奇怪的眼神瞪我。
后來我發現坐在我后面的那個男生林小牧看起來也有些膽怯,總是小心翼翼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削鉛筆,我覺得他跟我之前一樣,有些容易被人欺負的特質,所以有時候下課后會轉身過去跟他說話,但通常他都很沉默,不過他的鉛筆削的很好,有時候也會幫我削。雖然他跟我們一樣大,但我覺得他給人的感覺特別沉穩,我的鉛筆自己總是削不好,容易斷,而鉛筆在他手上仿佛溫順了很多,可以隨意地被塑造成他想要的那個形狀。
“你的鉛筆削得真好。”我看著他削著我的鉛筆說。他把那個頓頓的筆頭削得尖銳了很多。
“小時候,我坐在爸爸旁邊看著他干活,他削鉛筆。那時候我什么都幫不上忙。后來我坐在那里幫我爸削鉛筆,他就一直用我削的鉛筆干活。”
我第一次聽他說這么一長段話,他的話很少,除非平時讀課文,很難說這么長的一段話。
我覺得他很愛自己的爸爸,我也很愛我的爸爸。我們的爸爸都是我們的榜樣,他們是什么樣的人也影響著我們成為什么樣的人。他們熱愛的東西也會成為我們熱愛的東西。
經過了那段悲慘的階段,我現在的學校生活平和了很多。我覺得那是學校給了我一個下馬威,讓我對學校對學習有了敬畏之心。后來我很認真地聽課,很努力地學習,那些字母跟數字又變得可愛了起來,可是學習成績總是不那么理想。
我的老師都有些不能理解,同樣一個爸媽生的我和哥哥,哥哥徐芷揚從小學習就很好,跟同學也相處的很好,是老師眼里的好學生,父母眼里的好兒子,妹妹眼中的好哥哥。可我就是怎么也不開竅,可能還沒到開竅的時候吧。
我記得是差不多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能很容易地理解老師講的知識了,那些語文要默寫的漢字對我也友好了很多,很容易就記住了,作文也慢慢寫得很好了,記敘文議論文說明文都可以按照要求很好的完成。數學課上一些復雜的公式學起來還有些吃力,但比以前好很多了。到四年級的時候,我的成績也已經是班上的前五名了。那樣突然的變化就好像你一直在研讀一本武功秘籍,忽然間你的任督二脈就被打通了,然后就擁有了秘籍上的武功。就好像你一直練習憋氣來游泳,終于你不用憋著可以在水里自如的換氣了。就好像你一直在爬一座山,一直以來你的眼前都是綿延不絕的山路跟石頭,忽然間,你爬到了山頂,你向四周看去,頓時一切都開闊了。可能我天生就比較慢熱吧。
我們的小學不大,每個年紀只有一個班,如果不留級每個班的同學都會是接下來六年的小學同學。
直到小學畢業,我都跟羅昫苳做同桌。那時候,我們的思想都比較閉塞,男生跟女生之間也很少說話,尤其是在學校的時候,我們叫男同學的名字都是叫全名,叫名不叫姓的只是發生在同性之間。
但放學回到家里,完全就是不一樣的一種情況了。我們幾個小孩會玩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