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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 寶札
  • 洞洞洞洞妖
  • 3673字
  • 2020-04-04 09:19:17

洋樓宴會

內(nèi)里西洋酒白玫瑰,舶來擺件錫蘭茶,小院兒香車寶馬貴人行,一派奢靡。

阿苔身著一套淺粉色的西洋連衣裙,輕紗禮帽,淺白色絲絨手套,白色小皮鞋。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阿苔有些局促,一步不落地跟在陸蕓英的身邊。

陸老爺子剛卸任商會會長,縱使這般,在商界也甚有名望。

陸老爺跟陸夫人甫一進(jìn)門,就有人圍了上來。陸老爺子捏著手上的文明棍,談笑風(fēng)生。沒過一會兒,陸蕓英夫婦的朋友也走了過來,一波接著一波的寒暄,讓阿苔有些喘不上氣,陸蕓英看出了女兒的疲倦,過了一會兒,便讓阿苔自己去一邊休息。

阿苔取了些吃食,找了個(gè)沒有人的角落坐在沙發(fā)上小憩,沙發(fā)的背后有簾子擋著,正好把阿苔和外面隔開。

阿苔一坐下就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卸了一身的疲憊。因著位置隱蔽,沒人注意,阿苔倒是聽聞了不少八卦,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關(guān)于宴會主家的。

“你可知這褚肆什么來頭?”

聽見褚肆的名字,阿苔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盤子。

“不知道,說是禇城來的人物。”

“嘖,你這話可偏頗了,不過就是一攀附權(quán)貴的豎子罷。”

“你怎知曉?”另一個(gè)男聲響起。

“這人是褚玉的養(yǎng)子,做事情不辨黑白,只聽褚玉指示。褚玉對這個(gè)養(yǎng)子格外照顧,這次他入駐尚城也是褚玉給了他錢和人脈。若不是褚玉,這泥腿子不知道還在哪處乞討呢。”

褚玉是否攀附權(quán)貴阿苔不知道,但是這人不辨黑白確實(shí)有幾分道理。

“那你們覺著,這人入駐尚城這里頭有幾分是褚爺?shù)囊馑迹俊?

“依我所見,尚城這里頭水深的很。軍閥,官僚,洋人,各方勢力交縱,這尚城的華人權(quán)貴有幾個(gè)不是在夾縫中掙扎?褚玉在禇城盤踞一方,土皇帝做得舒舒服服的,根本就沒有必要趟這個(gè)渾水,多半是褚肆這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另外兩個(gè)人聽見這話也都長吁短嘆好一陣,阿苔第一次聽見這些話,又忽地想起陸老爺子和陸家大少爺平日里在書房眉頭緊鎖的樣子,也覺得生活之不易。

不過片刻,那幾個(gè)人又被別的事物吸引了目光,轉(zhuǎn)瞬間又討論別的去了。

一件事情剛起了頭,又瞬間沒了影子。

阿苔對褚肆這個(gè)人又多了幾分了解。不辨黑白,趨炎附勢,為人不喜。

阿苔的思緒漸漸飄遠(yuǎn)。

“葉委員。”

宴會的在最后一位賓客倒是出人意料,來的竟是深居簡出的葉委員————葉承宗。

葉承宗年歲已高,鮮少交際,先前是御前紅人,后來改朝換代,與新政府有幾分牽扯,非但沒有遭罪,地位還水漲船高。

葉承宗的兒子,是新政府送出去的第一批留洋學(xué)子,從國外回來之后,就在新政府做事,如今在這尚城也是位說一不二的主。

葉承宗一貫不愿意摻和商界的事情,今日竟出席褚肆一個(gè)初來乍到的年輕人的喬遷宴,著實(shí)令人吃驚。

葉委員來了,許久沒有見著人的主家這才出來接待客人。先前的時(shí)候,不論是誰跨進(jìn)門,褚肆的姿態(tài)或多或少都是端著的,面對葉承宗的時(shí)候,倒是少有的幾分誠懇,“有失遠(yuǎn)迎,望葉老恕罪。”

因著葉老的到來,周遭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褚肆這一句話顯得格外的明亮,阿苔也不由得從簾子后面探出了頭。

入眼的是一位身著長袍馬褂花甲老人,老人年歲已高,但勝在精神氣很足,說話的時(shí)候,鼻下一臥胡子也跟著顫顫。

葉老身邊站著一位身姿挺拔,眉目清俊,樣子斯文的青年人,這人阿苔倒是頗為熟悉————同窗葉郢。

“好小子,今日這場面做得不賴,跟褚玉那廝做派有幾分相似。”

這是葉老除了寒暄之后,進(jìn)門的第一句話。

“葉老謬贊,義父若知曉我這般行事,怕是不喜。”

褚肆回到。

看樣子,這葉老跟褚肆破有幾分交情,阿苔如是想到。

那邊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進(jìn)了門,葉郢一直跟在葉老的身邊,半攙著葉老的胳膊。

葉老也算來得趕巧,這正是宴快到高潮的時(shí)候。主家的安置好了葉老,這邊也該說酬賓的話了。

今日褚肆穿了一套黑白條西裝,領(lǐng)口處系了領(lǐng)結(jié),胸前別了派特鋼筆,頭發(fā)沒有一味追求時(shí)下最為流行的大背頭,簡簡單單地梳理了一下,一雙黑色小皮鞋擦得蹭亮,搭了款式最為簡單的西洋表。

步伐堅(jiān)定,氣勢駭人,跟阿苔印象里那個(gè)陰鷙冷漠的人甚是不同,但是還是不由得讓她后背發(fā)涼。

褚肆明明生得一副好皮囊,很是奪人眼球,但是每每落在阿塔的眼里,就似奪命的閻王,激得她心底發(fā)寒。

“感謝諸位賞臉參加在下的喬遷宴,來者是客,希望諸位玩得盡興。雖然各位今日是褚肆的客人,但是褚肆初來尚城,日后生意場上還得指望各位多多關(guān)照。”

說完褚肆微微彎腰,全了紳士的禮儀。

若是先前的時(shí)候褚肆說這樣的話,多半是沒有人放在心里的,但是今日,褚肆竟然請來了從不露面的葉老,這葉老身后代表的勢力卻是不能讓人小覷的,加之褚肆這人還有褚玉這護(hù)身符,這下,眾人心底才把褚肆這號人物真正放到場面上來。

就連陸家老爺子,這下子也覺得,這褚肆是真真兒的不好對付,重不得輕不得。

須臾,舞池的音樂響起。

阿苔不喜跳舞,更不喜歡這種氣氛,逮著機(jī)會上了二樓,陸家?guī)孜徊惶璧呐煲苍诙恰?

半道的時(shí)候,阿苔遇見了葉郢。

葉郢站在走廊中間,手里拿著一個(gè)半舊的茶壺,葉老跟前不喜旁人,每次出行就只帶葉郢一人,凡事都是葉郢伺候著。

眼見葉郢提著茶壺不好打招呼,阿苔就沒有過多寒暄,只是朝葉郢點(diǎn)頭示意。可是葉郢這人就好似根本沒有瞧見阿苔一般,提著茶壺徑直走開了。

弄得阿苔頗有些尷尬。

這時(shí)候,一個(gè)不到二十梳著兩綹麻花辮的小女傭叫住了阿苔:“寶小姐,陸家五小姐差我?guī)^去。”

“好,”阿苔對那女傭說,“勞煩姐姐帶個(gè)路。”

這邊,葉郢提著茶壺進(jìn)了葉老休息的小房間。

“爺爺。”葉郢輕輕喚了一聲,然后取過杯盞,斟茶盒蓋。

葉老的目光落在孫子的身上,小一輩里面,只有這個(gè)嫡孫子最得他喜歡,通透伶俐,年紀(jì)輕輕,顧慮周全,進(jìn)退有度,官場上的事情無需指點(diǎn),自己也能參透一二。“郢兒,你可知今日我為何回來?”

葉郢側(cè)身坐下,聽見葉老的話,微微蹙了蹙眉頭,細(xì)細(xì)思索起來,“從小爺爺就告訴我,明哲保身,亂世之中,唯有活著才是最大的本事。葉家人,最重要的使命是活著,唯有人活著,才能守住這個(gè)家,守住岌岌可危的國。爺爺,褚肆這人背景復(fù)雜,來歷不明,目的不純,今日這事兒,爺爺按理你不會摻和的。可為何又應(yīng)下了?”

“郢兒,你說得很對。褚肆的事情我本不該摻和,但褚玉這人我很是了解,旁人說他只顧鉆營,茍且偷生。但是這么些年來,他做的事情,一件件的都是面上撈不得好處,暗里利國利民之事,能讓他開口求人幫忙的后生,興許,值得一幫。”

————

女傭把阿苔帶到了房門口便離開了,“陸五小姐就在里頭,貴人在里頭,在下不好沖撞,且勞煩寶小姐自己進(jìn)去。”

說完這句,女傭轉(zhuǎn)身便沒了影。

阿苔一手掂著裙擺,另一只手推開了門。

屋內(nèi)靜悄悄的。

“小姨?”

許久也沒有人回應(yīng)阿苔,阿苔心下疑惑,心道莫不是出去了。

四下無人,阿苔便沒再拘著自己,小幾上擺著幾樣老式糕點(diǎn),阿苔取了手套,坐在沙發(fā)上靜靜吃起來。

忽地響起一陣落鎖的聲音,阿苔嚇得一個(gè)激靈。

“誰在哪兒?”

一回頭,一張分外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幾日不見便不認(rèn)識了?”

男人嘴角掛著笑,不達(dá)眼底,連笑都泛著寒意。

“肆,肆少。”

阿苔神情閃爍,不敢看褚肆的臉。

“寶小姐今日這身打扮倒是格外好看。”褚肆不咸不淡地說到,阿苔猜不透這人話里究竟是何意。

“肆少謬贊,”阿苔把手里的糕點(diǎn)背到身后,不安地捏著。

“肆少,您可是有什么事情嗎?”

褚肆的目光在阿苔臉上掃了一圈,從碟子上拿了一塊糕點(diǎn),不偏不倚,跟阿苔手上那塊一模一樣,褚肆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帶著勁兒用后槽牙碾著,只一眼,就把阿苔嚇得不輕。

片刻,褚肆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真難吃。”手里剩的半塊糕點(diǎn)也被他隨手扔在桌面上。

褚肆掏出方巾拭了拭手,“去,右邊架子,從下往上數(shù)第三排,第六本書給我抽出來。”

“什,什么?”

“右邊,從下往上,第三排,第六本。”褚肆余光瞄了一眼阿苔,“若是讓我再重復(fù)一次,寶小姐這眼睛跟耳朵就別要了。”

這次阿苔聽清楚了,趕緊取了書,然后小步移到離褚肆一米多遠(yuǎn)的地方,保持安全距離。把書放在褚肆可以碰到的小幾上。

“走不過來?腿不好使?”褚肆仰面躺在沙發(fā)上,余光掃了一眼阿苔站的地方,“還是寶小姐嫌棄褚某?”

“要是腿不好使,這事兒好辦,卸了便是,不好使的東西留著也沒甚用處。”褚肆翻著書漫不經(jīng)心地說,“要是寶小姐嫌棄褚某,那就不好辦了,只怕是這世間又要多一件消香玉隕的憾事。”

話音未落,阿苔已經(jīng)乖乖站到褚肆的身側(cè)了。

褚肆倚靠著沙發(fā),兩腿放平,把書推給阿苔,“念。四百零八頁,第三十二章,第三段開始。”

說完這句話,男人便閉上了眼睛假寐。

阿苔照著指示翻到了那一頁,好巧不巧,這一頁正是簡離開羅切斯特先生之后,對自己情感的一段剖白,直白露骨得緊。

“········我總是一再地在某個(gè)激動(dòng)人心的時(shí)刻,遇見羅切斯特先生,而且感到自己投入了他的懷抱,聽見了他的聲音,遇上了他的目光,摸到了他的手和臉,愛他········”

阿苔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也越來越紅·······

褚肆半瞇著眼睛,少女的樣子有些模糊,阿苔的聲音清脆靈動(dòng),就似晚間的風(fēng)輕輕吹在臉上,空氣中還漂浮著少女身上若有若無的馨香,耳邊傳來女孩兒告白的聲音。

前世,前世,前世也是這般……

“真難聽。”

原本還算和諧的畫面,被男人這一聲嗤笑打破了。

“除了這張臉,一無是處,空有一副勾·引男人的好皮囊。”褚肆看著阿苔的臉,面無表情地說著讓人羞恥的惡毒話。“陸米苔,除了會做陸家的寄生蟲,你還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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