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賣得好還是賣得不好，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持續的輸出。設計師是拿作品說話的，首先你要有作品。別跟我提什么十年磨一劍，你沒有產出，就算搞出來一件驚世之作，也不能稱為好的設計師，因為你對這個世界帶來的美太少了。沒有一定的數量，質量再好也等于零。

這次的幾個系列沒有舉辦什么隆重的發布會，沒有請超模，沒有請明星，我請了一些普通人，各行各業，讓他們來免費試穿，免費提供攝影服務，效果反而還不錯，一下子拉進了和消費者的距離。但對于那些非得看明星，非得看名牌的消費者，不好意思，爺不伺候你們，喜歡交智商稅你們就去交，爺不攔著你們。

這天外面很熱，有個小女孩走進了我的工作室，當時我正在二樓和幾名日本新生代導演談合作。要知道，各類授權經銷商、直營店已經開滿了儒家文化圈的各個主要城市。光日本關西的幾個城市，大阪、京都、奈良就有40家經銷商售賣我設計的服裝，所以我的工作室很少有終端消費者直接來買，店里的衣服尺碼也不全，大多是用于展示。

但這個小女孩很是執著，我在下樓送幾位導演離開時，她還在店里和店員磨，說什么都想要我們幫她設計一件特殊的套頭衫。

這小女孩一身白色，一雙紅鞋，烏黑的頭發，八九歲的樣子，讓人眼前一亮。

“希望我們牌子的話，這里過去三百米有一家專賣店，那里的尺碼更全。”我對她說。

“我想見到設計師，我想設計一件特別的衣服，我可以付更高的價錢。”

“哈哈，我就是設計師。”

小女孩睜大眼睛，放出光芒，深吸一口氣：“您就是章唯誓先生？天呢！”

“對，唯誓是我的藝名，我真名叫章懷陵。你想要什么樣的衣服？”

“可以用來報仇的衣服！”

“報仇？報什么仇？”

“這我不能告訴你，這是我的秘密。”

“可你不告訴我，我怎么幫你設計合適的衣服呢？”

“嗯，那好吧。但你要保守秘密。”

“作為設計師，我肯定會為客戶保守秘密。”

“那我可不能在這兒說。”

“那好啊，你到我樓上的辦公室，那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來到我的辦公室，小女孩先是忍不住參觀了一番：“哇，這些設計手稿好漂亮哦！”

“謝謝！”

“這個是什么啊？”

“這是龍晶，是龍身上的。”

“真的有龍嗎？”

“當然有，這本書我送給你，看看上面就有對龍的描述。龍離我們可并不遙遠哦，坐公交車就可以到。”

“《京都藝術生探案集》，偵探小說啊，主人公就是你嗎？”

“差不多吧，也不完全，小說嘛，不可能全是真的。”

“那謝謝。我可以說我的秘密了嗎？”

“當然，你還真夠主動啊！”

“我要為我的爸爸報仇。”

“哦？是壞人傷害了你爸爸？”

“對，一個賣魚生的人，他把我媽媽拐走了，爸爸一直很傷心，身體都病了。”

“這個，嗯，也算是有仇了。”

“那你想怎么報仇呢？給你爸爸設計一身漂亮的衣服，把你媽媽追回來？”

“你覺得呢？一個賣魚生的男人，會穿的很時髦嗎？”

“好吧，那你說，這個報仇套頭衫，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設計一款套頭衫，讓爸爸穿上去就變成身材火爆、肌肉發達的大帥哥！”

“哦，看來那個賣魚生的身材很棒啊！”

“但我很討厭他！他是把我媽媽騙走的！”

“哦？那你怎么知道當年你媽和你爸結婚，不是上了你爸爸的當呢？”

“因為我爸爸對她很好啊，錢都交給她管，給她買禮物，給她做好吃的。這個賣魚生的，好像還打媽媽呢。”

“嗯，這個，中國有句話，叫清官難斷家務事啊。我實在是難以做出判斷。但你是我的客戶，我可以為你爸爸設計一款衣服。”

“能讓他變身？”

“對，變成彭于晏那樣！”

“那要多少錢呢？”

“原價肯定是非常非常貴了，對你我可以少收一些，你就說你能付多少吧！”

只見小姑娘從背著的書包里拿出一個長筒，打開里面是一張泛黃的紙，貌似是一幅裱好的畫。

她把這幅畫鋪開在我的辦公桌上，我當時就驚呆了，這不是一幅畫，這是一幅書法作品，上面還有涂涂改改的地方。

我仔細看了一下前面幾個字：“維乾元元年，歲次戊戌九月庚午朔三日壬申……”

“這是顏真卿的《祭侄文稿》？”

“對啊。”

“你爸爸臨摹的嗎？”

“這是真跡。”

“你個小孩兒，胡說八道！真跡在中國臺北故宮博物院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爸說這就是真跡。我們家還有蘇蔡米黃的真跡呢，你信不過這幅，還可以給你別的。”

“《黃州寒食詩帖》？”

“有啊！我從四歲起，就臨摹這一幅，是我臨摹的第一幅行書作品。”

“《蜀素帖》？”

“也有啊，不過爸爸把它送人了。”

“《快雪時晴帖》？”

“王羲之的作品，爸爸不喜歡。”

“《自敘帖》？”

“爸爸的最愛之一，每次喝醉之后必要臨摹一番。”

“《前后赤壁賦》？”

“爸爸從不收藏貳臣之作！”

“《草書千字文》？”

“亡國之君，不吉利！”

“《蘭亭序》？”

“這是祖爺爺的最愛，他把它帶走了。”

“別吹牛了，快停了吧！你才幾歲啊，張口就來啊！《蘭亭序》的真跡在唐太宗的昭陵，在他枕頭底下呢！”

“對啊，他就是我祖爺爺啊。”

“哦，你姓李啊……”我當時真想把這小女孩領回去，見見她爸，好好說道說道，孩子怎么能這么教育呢！

“世事變遷，姓早已改了。我叫鑒真美雪。”

“鑒真，聽著挺耳熟的，既然你爸這么闊氣，有這么多無價之寶，你媽都能離他而去？難道真的是為了愛情嗎？”

小女孩不說話了，看我的工藝品架子上有一根毛筆，拿起來就要找墨水，我趕忙攔住她：“這只筆可不能動，這是我在巴黎拍回來的，這可是傅山當年用過的筆！”

“傅山的筆，就把你嚇成這樣？這筆你都不用，更保存不好，那墨紙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