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曹州刺史田牧把城內(nèi)大小事務(wù)都交給了鬼策士虞花，所以士兵、官吏都要到軍營里，向她報告狀況。她和平常一樣，戴著帷帽，不讓別人看到她的臉。

“監(jiān)軍，糧食清點好了，可以維持一個月。現(xiàn)在還不斷有糧食運(yùn)進(jìn)城里。”一官員報告道。

“一個月，應(yīng)該可以支持到節(jié)度使的軍隊前來。”虞花轉(zhuǎn)向一部將，問道，“兵庫里有多少支箭？”

“三萬支。”

“唉，太少了。但箭又不能馬上造出來。”

她接著向一工匠問道：“守城器械準(zhǔn)備得怎樣？”

“器械只完成了預(yù)計的一半，我們已經(jīng)在抓緊弄了。”

“最快要多久。”

“十天。”

“五天完成。”

“這也太趕了吧。”

“不要跟我說，跟賊人說。他們隨時都會兵臨城下。五天，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

“好了，沒別的事就回去干活吧。”

于是，部下們離開了書房。接著，仿佛是接替部下，銅蛇從窗口跳了進(jìn)來。

“主人，我發(fā)現(xiàn)賊人的軍隊正向這里進(jìn)發(fā)，預(yù)計三天就會到達(dá)。”

“果然呢。人數(shù)多少？”

“具體不清楚，但不少于五千。”

“雖然想出兵攔截，但田刺史不會同意的吧。你通知孟校尉，讓他準(zhǔn)備好一隊騎兵，然后你繼續(xù)偵察。”

“明白。”

說完，銅蛇就跳出窗口，離開了。

“笠下，我這次一定要打敗你。”

三天后，義軍在沒有阻擋的情況下，安全抵擋曹州府。為了攻城，他們開始用運(yùn)來的木料，建造長梯、木橋、大盾等攻城器械。

在工程開始后的第二天下午，穆子烜和羅梅一起巡視建造工地。

“看這樣子，明天就能完成了。”羅梅說道。

子烜檢查了幾把長梯的牢固度，略顯失望地說：“軍隊里沒有優(yōu)秀的工匠，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啊。”

“器械沒問題吧？”

“唉，勉強(qiáng)能用吧。曹州府有護(hù)城河，攻打起來很麻煩。希望對面沒有善于守城的將領(lǐng)。”

“我沒攻過城啊，攻城很難嗎？”

“唉，怎么說呢。野戰(zhàn)和攻城戰(zhàn)，簡直就是不同的領(lǐng)域啊。如果說，野戰(zhàn)憑借的是將領(lǐng)的智謀，那么攻城守城憑借的就是工匠的技術(shù)，所以墨子的守城本領(lǐng)才如此出神入化。即使我在野戰(zhàn)上，能一騎當(dāng)千，在城寨面前也不過是三流。”

“這樣啊。”

這時，子烜想到了一些事，笑著說：“不過，史書上記載過一些另類的攻城方法。”

“是什么？”

羅梅好奇地湊近。

“攻城之前，派士兵屠殺掃蕩城市周圍的鄉(xiāng)村。那么大批民眾就會涌到城里避難。這時就將城團(tuán)團(tuán)圍住，不讓一個人出來。由于人口暴增，城內(nèi)的糧食很快就會耗光，投降是遲早的事。還有一個，可以用投石機(jī)往城內(nèi)投尸體，引發(fā)瘟疫。”

子烜望向羅梅，發(fā)現(xiàn)她眉頭緊皺，極其露骨地表現(xiàn)出厭惡。

“真是罪大惡極！做這種事情的人肯定會下地獄。”

“是啊。我也不贊同這種做法。又不是胡人，沒必要對同胞趕盡殺絕。”

羅梅深吸一口氣，表情緩和起來。

“對不起，我剛剛言重了。”

“沒事。你能生氣，我很高興。”子烜望向羅梅，表情凝重起來，“因為有些人真的完全不在乎。”

羅梅一時說不出話來。

另一方面，在軍營旁邊的樹叢里，銅蛇把義軍的狀況都看在眼里。

她小心地退出樹叢，跳上馬匹離開。不一會兒，她來到城外一片小樹林。鬼策士虞花，校尉孟沖義，以及一隊一百人的精銳騎兵，就隱藏在那里。

銅蛇跳下馬，來到虞花跟前單膝跪下。

“主人，敵人的攻城器械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估計明天就會全部完成。”

“這么說，他們會在明天發(fā)起進(jìn)攻。”孟公說道。

“嗯，盡管我們可以依靠城墻把他們阻擋在外，但千萬不可掉以輕心。銅蛇，敵方軍營的情況怎樣？”

銅蛇掏出一張地圖，癱在草地上。鬼策士和孟公也跟著蹲下來。

“經(jīng)過我的觀察，這里，這里，還有這里是敵人軍營的薄弱之處。”她一邊在地圖上比劃，一邊說道。

孟公想了想，用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條曲線，“我們可以從這里出發(fā)，經(jīng)過這片小樹林繞到敵方側(cè)后。然后，發(fā)起沖鋒闖入敵營，將他們的器械一把火燒了。”

“嗯，計劃可行。”

“那今晚亥初（21點），我們就行動吧。”

“好。銅蛇你繼續(xù)偵察，確保沒有意外。校尉你就負(fù)責(zé)率領(lǐng)騎兵從敵方身后發(fā)起突擊。記住，行軍時，務(wù)必小心謹(jǐn)慎，不能被敵人發(fā)現(xiàn)。”

“嗯，我知道了。”孟公說道。

到了晚上，孟公率領(lǐng)騎兵隊，鉗馬銜枚，繞了個大彎，朝義軍后方移動。雖然他們小心隱藏自己，不讓別人發(fā)現(xiàn)，但還是躲不過壁上虎陳宇容的雙眼。在他們行軍到一半時，壁上虎已察覺到他們。

“可惡，果然有所行動。要馬上向大當(dāng)家報告！”

壁上虎快速在樹林中徒步穿行。

突然，一個鐵錠拖著鎖鏈從陰暗的草叢中飛出，襲向壁上虎。他嚇了一跳，就像一只遇到大貓的老鼠，全身都被調(diào)動起來，慌張地向一側(cè)跳開。

“呼呼，幸好躲開了。”

壁上虎嚇得后背直冒冷汗，連連喘氣。

接著，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影從草叢里跳出來。正是銅蛇。她不給壁上虎喘息的機(jī)會，把鎖鏈拽回來再擲出，使出“猛蛇出洞”。

“哇哇哇，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壁上虎使出渾身解數(shù)，接連避開襲來的鎖鏈。雖然他看上去傻乎乎的，躲避方式也毫無章法，活像只猴子，但躲避能力意外的優(yōu)秀。銅蛇連續(xù)使出十下，居然一點都擦不到他。

可惡！

銅蛇只好靠近出招。

突然，壁上虎從懷中掏出石灰粉撒向她。她當(dāng)然不會中這種小花招，一邊后退拉開距離，一邊閉上雙眼。而壁上虎趁著這個機(jī)會，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啊啊啊，再不逃就死定了！”

銅蛇有點意外。

這男人也太慫了吧。

她趕緊追了上去。

“哇哇哇，要來了要來了！”

銅蛇朝他后背擲出鎖鏈，但他及時躲進(jìn)了大樹后。

接著，他以大樹、灌木、草叢作為掩護(hù)，曲形逃跑，不讓對方的視線捕捉到自己的身影。如果是一般人，早就丟失目標(biāo)了。即使是銅蛇，也僅能追上，更不要說出擊了。

“哈哈哈，我可是壁虎。論逃跑，沒人能比得上我！”他嘚瑟道。

銅蛇心里毛躁起來。

可惡的東西！這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使勁加快速度，漸漸逼到壁上虎身后。

哈，被我抓到了吧。去死！

她甩出鎖鏈。與此同時，壁上虎拔出小刀，朝后方一揮。

“什么！？”

銅蛇始料不及，被刀鋒劃到了面罩。但她是專業(yè)的，即使受到攻擊，也只是后退了一點，雙腳依然保持奔跑速度。

“哈哈，怎樣？不要以為我只是會逃跑。”

“啊啊啊，混蛋！”銅蛇叫喊道。

面罩脫落，她露出了真面目。在昏暗的月光下，能看到那張嬌臉被劃出一道血痕。

“你，你是女人？”

壁上虎產(chǎn)生了罪惡感。本來，打女人就已經(jīng)很不好了，傷到女人的臉，就更是糟透了。

“不，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是女人。”壁上虎一邊逃，一邊朝后方說道。

“居然居然······啊啊啊！去死吧！蛇網(wǎng)陣！”

銅蛇瘋狂揮舞鐵頭繩索，在四周形成一張破壞的大網(wǎng)。頓時，飛沙走石，網(wǎng)內(nèi)的樹枝、灌木、草叢皆被粉碎。

“啊啊，救命啊！”

壁上虎拼盡全力閃躲，但奈何繩索的攻擊范圍實在太大。他即使躲過了直擊的鐵頭，也還是被鎖鏈給絆倒。

倒下就死定了！

就要倒下時，壁上虎向地面擊出雙掌，將身體給彈回來，然后二話不說，朝外狂奔。

“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

突然，銅蛇閃到他身旁。他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刺出小刀。但銅蛇比他更快出手，踢出一腳，將他踹飛。那一腳，力道很強(qiáng)。他就像一塊破布，飛向樹上的枝干。

但壁上虎不愧是逃跑能力了得。在這個狀態(tài)下，他身體居然能下意識地做出反應(yīng)。他先是在半空中翻滾，跨過枝干，然后順著飛行方向朝枝干踢出雙腳，加快速度往外飛。

“什么！他居然可以這樣？”

銅蛇趕緊追了過去，可壁上虎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她在周圍找了一會兒，但還是找不到。

“唉，算了。我的目的是阻止他通風(fēng)報信，不是殺死他。雖然被他逃了，但他受了重傷，能不能及時趕回去都是個問題。”

銅蛇說得沒錯。直到校尉騎兵來到義軍后方，壁上虎都還沒趕回來向子烜他們報告。

孟公他們順利抵達(dá)軍營后方。

“嗯，那里的防守確實空虛。”他向身后的騎兵說道，“大家把火把、鑼鼓準(zhǔn)備好。”

見一切準(zhǔn)備就緒后，他拿出號角用力吹。一個響亮又低沉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軍營。里面的士兵無不大吃一驚。

接著，孟公帶頭沖鋒，一百騎兵緊隨其后。他們一邊沖刺，一邊叫喊，還敲鑼打鼓。雷鳴般的聲響隨即響徹整個戰(zhàn)場，甚至直達(dá)夜空。一百人竟?fàn)I造出一千人的氣勢。

剛剛是吃驚，現(xiàn)在是直接被嚇破了膽，義兵紛紛逃竄。

“快跑！快跑！敵人來襲了！”

“騎兵！是騎兵！有一千騎兵過來了！”

“快逃！敵人的大軍過來了！再不快逃，就會沒命的！”

軍營混亂至極。即使有士兵能壓下心中的恐懼，拿起武器迎擊，也無法阻擋來勢沖沖的騎兵。他們就如鐮刀下的稻草，紛紛倒地。此時的義軍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阻擋。

騎兵勢如破竹，很快便闖入到建造攻城器械的空地上。他們紛紛丟下鑼鼓，點燃火把，將器械付之一炬。

“快！快！快！把所有都燒了！”孟公喊道。

這時，義軍總算是振作了起來。子烜和羅梅率步兵沖了過去。

見此，孟公喊道：“任務(wù)完成，快原路撤退！”

騎兵紛紛丟下火把撤退。原路上的義軍還沒從襲擊中緩過來，所以孟公他們很快就順利逃出軍營。

“停下！不要追！”子烜喊道，“快組建防線，以防敵人再次襲擊！”

“子烜，我?guī)巳缁穑　?

“好，拜托了。”

一會兒之后，火滅掉了。盡管他們拼命搶救器械，但還是有八成的器械化為了木炭。

這時，壁上虎總算是拖著受傷的身體，趕回來了。

“怎么這樣，都沒了······”

“你回來了。”子烜發(fā)現(xiàn)了他，“等等，你身上的傷······”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及時趕回來。”

宇容悔恨地跪在地上。

“沒事啦，你不用自責(zé)。”子烜平靜地說道。

“怎么可能沒事！器械都被燒了，明天怎么攻城？”

“為了保密，我和夏陽沒有把計策跟大家說。”

“呃？什么意思？”

“哈，很快你就知道了。”子烜揚(yáng)起嘴角說道，“明天，按原計劃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