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前夜,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啊啊啊!”
尉遲亮舉起雙鞭憤怒地砸向一根圓木。圓木隨即粉碎,化為木屑。
“唉,你還沒消氣嗎?”一旁的王麗君說道。
“啊啊啊!”
尉遲亮沒有理會,繼續向第二根圓木揮鞭。
“唉,真不明白。雖然大當家說得直接,但你有必要這么生氣嗎?”
“我沒有生大當家的氣。”
說完,尉遲亮又打碎一根圓木。
“唉,我說,你不生大當家的氣,那是在生誰的氣啊?”
麗君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說辭。
“我自己!”尉遲亮總算停下雙手,望著麗君說道。
“哈,你自己?”
“我原來是忘了的。可上午的時候又想起來了。”
“你在說什么啊?”
“進攻林家莊的時候,我被對方大將打倒了。當時大當家是這樣說的,‘你太弱了,快退下!’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弱了!我太弱了,所以被官兵大將打倒。我太弱了,所以大當家不讓我執行任務。”
“不,這應該是因為你太魯莽,和實力無關。”
“啊啊啊,總之,我就是太弱了!”
尉遲亮發出雷霆般的叫喊,揮下雙鞭,不僅粉碎圓木,還在地面砸出個坑。嚇得麗君心臟抖了一下。
“所以我要練習,練習,練習。這樣才能變強,才能加入戰斗!”
“練習?你是在練習?”
“當然。那你以為我在干什么?”
“哈,我還以為你在泄憤呢。”
“我才不會做這么無聊的事呢。”
“既然這樣,那就不用我操心了。我可以向大姐交待了。”
說完,麗君便要轉身離開。
“呃,你不待會?”
“我可不想看你打木頭,而且我還要準備弩箭。”
客棧的過道里,夏陽正糾結著要不要找穆子烜。
不行,最近腦袋里一直在想子烜妻子的事,完全冷靜不下來。明天就要突圍了,不能再這樣下去。我一定要問清楚!
下好決心,夏陽向子烜房間走去。
等等,我要問什么啊?他妻子都過世了,還有什么可問的?難道問他妻子是怎樣的嗎?啊啊啊,不管了,總之先進去!
夏陽把手伸向房門。這時,她發現門是虛掩的,通過門縫能看到子烜坐在桌旁,側身對著她。他神情嚴肅,凝望著桌上的兩把寶刀——虎牙和豹爪。
房間的氛圍打消了夏陽進去的念頭。但她又沒有離開,而是選擇站在門邊偷看。
“阿耶,阿娘,兄長,三弟,阿妹,玉蘭,阿叔,阿翁,阿婆,我總算邁出第一步了。”
一向銳利、強悍的眼神多了分傷感和落寞。這是夏陽之前從沒見過的。
“鬧兒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報仇,這是怎么回事?子烜他的家人全都死了嗎?難道這就是他造反的原因?
夏陽心變得沉重起來。雖然家破人亡在亂世很常見,但她還是為子烜感到悲傷。她打消了進去的念頭,并離開了。
我這是在干什么啊?子烜的家人明明都去世了,我居然還為了一些無聊的理由去打擾他。自顧自地煩惱、消沉、分心,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我真的是太差勁了!
夏陽雙手狠狠地拍向臉頰,把臉都拍紅了。
“好,把無聊的事情忘了吧。明天就是決戰時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另一方面,在曹州軍軍營里,虞花正在營帳里,與孟沖義商量軍務。
“能來得及嗎?”孟公望著桌上的地圖,問道。
“不清楚。但即使來不及,我們也能打贏。”
“嗯。”
孟公點了點頭。
“還有關于濮州那私鹽販的事······”
“軍師,這么晚了,你不早點回去休息嗎?”
“校尉,你累了嗎?”
“不,我習慣了軍旅生活,不累。以前也試過徹夜討論軍務。只是軍師你······”
“我沒事。我也是習慣了。”
“嗯,既然你沒問題,那我們繼續吧。”
“好,那······”
突然,帳外響起了馬的嘶叫聲。
孟公趕緊站起來,掀開帳門,向外面走動的士兵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回稟校尉,似乎是戰馬吵鬧起來了。”
“那些人在干嘛啊。”孟公轉向虞花,“軍師,我去看看,很快就回來。”
“好的。”
于是,孟公就離開了。
帳營里剩下虞花一人。閑得無聊,她拿起酒壺倒上一杯淡酒,放到唇邊啜飲。
突然,左眼角的淚痣變成一個兇惡的鬼臉,占據半張臉。不僅如此,鬼臉還擁有自我意識,向外拉扯虞花的臉皮。她嚇得松開了酒杯,捂住鬼臉。同時,心里蹦出一個念頭,“有危險!”
她趕緊從座位上跳開。果不其然,座椅邊有一條鮮紅如火的蛇,一看就知道有劇毒。
“蛇?是偶然,還是有人搞暗殺?”
話剛說出口,頭上方就下起了蛇雨。十幾條蛇露出毒牙,向她撲來。
虞花迅速念出咒語,右手隨即覆滿如蝌蚪般的黑色咒文。她朝上一揮手,將寄宿在手上的惡靈釋放出來。那是黑紫色的、長有利爪的六指大手,一下子就將蛇群拍到一邊。
“可惡,果然是暗殺。”
這時,有三條鏈蛇從暗處襲向她的后背。她一不小心,就被它們纏住。她四肢被捆住,向后方彎曲,一點都動不了。她不是力士,無法靠蠻力或武術掙脫。
啊可惡啊啊啊。鬼手是依附在右手上的,右手夠不到,鬼手也夠不到。如果可以將口袋里的寄靈瓶打開,把惡鬼放出來就好了。啊啊啊,但現在根本夠不著啊!
虞花一籌莫展,只能任由身體發出可怕的扭曲聲。
這時,一條烏黑的蛇從暗處出現。不用想,那肯定是條毒蛇。它先是蜷縮身體,然后如彈簧般向她跳去,并張開血盤大口。
啊啊,難道,難道被蛇咬死,就是我的果?師,師傅,對不起,我我我······
“啊啊啊!”
千鈞一發之際,孟公持劍沖了進來。瞬間,寒光閃爍,烏蛇被一分為二。血液飛濺,沾到他的臉上。
“軍師!”
他又揮了三劍,將虞花身上的鏈蛇統統砍死。虞花解開束縛,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你沒事吧?”
確認周圍的蛇都被干掉后,孟公在她跟前蹲下。
“啊呼啊呼,沒事,只是有點痛。”
“呼,那就好。”
孟公松了一口氣。接著,頭腦開始發暈。
“你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老了,活動一下,身體就撐不······”
話還沒說完,孟公就倒在地上,身體痙攣。
“你怎么了?”
虞花嚇了一跳。她發現孟公臉上開始出現黑紫色的斑塊,而且那是被蛇血沾到的地方。
“混蛋,血居然也有毒!”
這時,鐵虎、銅蛇也跑了進來。
“怎么了,主人?”鐵虎叫道。
“校尉中毒了!快拿小刀過來!”
鐵虎剛掏出小刀,虞花就奪了過去,在孟公的斑塊上割出一個小口子。烏黑的血液隨即流了出來。
接著,虞花彎下腰,要幫他吸出毒液。
“等等!”
鐵虎抓住她的肩膀,阻止她。
“干什么?”虞花怒道。
“這是劇毒,主人你這樣很危險!”
“我知道!”
虞花彎下腰,但鐵虎又一次阻止了他。
“為了這樣一個庸將,值得嗎?”
“閉嘴!”
虞花又一次彎下腰。這次,鐵虎沒有勸阻她,而是直接將她推開。
“你干什么?”
“主人你不能有事。”
說完,鐵虎彎腰親自給孟公吸出毒液。
“你······”
虞花吃了一驚。
“好吧。我可以嘗試用法術治療,盡管不太擅長。”
她雙手浮現出咒文,開始施法。
外面靠近軍營的灌木草叢中,蛇蠻和蝙蝠正趴在那里,監視軍營的狀況。馬是蝙蝠驚擾的,蛇是蛇蠻放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暗殺曹州軍統帥。
雖然碎牙與子烜制定了明天的作戰計劃,但碎牙向來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都會做好第二手準備。對此,子烜并不知情。
“這么久了,他們還沒有騷亂起來。難道是我的蛇失敗了?那些蛇,我可是訓練了好久的啊。”
“有可能是失敗,也有可能是有人隱瞞了統帥死亡的消息。不管是哪種,不進去就無法查明。”
“唉,他們守備這么森嚴。靠近大營把蛇放進去,就已經是極限了。我可不想再冒險進去。”
“說實話,我也不想。那我們回去吧。”
“回去?不再等等?”
“不用了。是否成功,明早就知道。太晚回營寨,就會影響到明早的作戰。”
“說得也是。”
于是,他們慢慢小心地向后爬,離開草叢。等遠離哨兵的視線后,才起身騎馬離開。
時間回到太陽剛出現,大地灰蒙蒙一片的時候。
義軍已經做好準備。軍隊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誘餌,人數五百,由尉遲亮率領。另一部分是主力,人數一千五百,由子烜等人率領。
“左門神,吸引敵人注意的事就拜托你了。好好大鬧一場。”子烜說道。
“好,就交給我吧。說到殺敵,我可是最擅長的!”
“等我們主力部隊從北口出發后,敵人就會追趕我們。到時,你們直接撤出戰場就好,無需追擊敵人。”
“好,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嗎?”
“大當家放心,我已經深刻反省過了。絕不會讓你失望!”
“好。”
唉,這樣就可以放心了。只是誘餌的話,應該不會有什么意外。
另一方面,夏陽蹲下身子,向小桑果叮囑道:“小姑,要老實待在馬車里,不要亂跑,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我會老實地。”
“嗯,這樣才乖。”夏陽撫摸小桑果的小腦袋,笑道。
突然,小桑果抱住夏陽。
“小陽奴,你要小心啊。”
“嗯,我會的。你就放心,乖乖等我吧。”
戰前準備都做好后,子烜下令開始行動。
他率主力部隊在北口等待時機。作為誘餌的五百人馬則在尉遲亮的率領下,沖出南口向封鎖道路的曹州軍作戰。
一場決定起義成敗的戰斗正式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