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南冥除了眼睜睜看著卻什么都沒做。

倒是南天表現的十分緊張，似乎還陷入在剛才的幻境中。

“曦兒曦兒，我給你找神醫...”

呢喃間觸碰到北辰冰冷的雙眸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她，眸光暗淡了些，也停滯了動作。

北辰直直的倒在地上，通紅的眸子看著灰暗的天空，唇邊的笑意凄涼又不甘，面上一派死寂。

她不甘心啊！

她還沒有報仇！

還沒有帶北星出去...

就要這樣死去嗎？

回顧她這一生。

無親，無故，無愛。

所求皆不得，所愛皆背叛。

她的存在，仿佛就只是個錯誤...

她的眼前正走馬觀花的浮現著她這些年的記憶，黑夜里，那雙眸子在黑色與紅色間交織，掙扎的炙烈。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

失去意識前她只模糊看見抹潔白身影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塞給她一顆藥丸，隱約的聽到一句話。

很可惜，她的眼皮再也沒有力氣睜開。

原本在暗處隱匿身形的暗夜，看到了北辰狼狽不堪的全程。

明白了她所有的遭遇，瀲滟的眸子深處溢滿了心疼卻不自知。

明明可以袖手旁觀，以另一種方式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她。

可是在看到北辰瀕死時凄美不甘心的笑容以及滿是傷痕的身體后，按耐不住直接出現，也算正式將自己曝光在冥閣的視野下。

雖然不理解暗夜的行為，但是身為他的暗衛，所有人都沒有多吭聲。

當然，帶走北辰的代價便是：

這次的追殺行動不予計較和公開。

畢竟公開后冥閣將會承受與暗夜相關一切勢力的打壓。

目前的冥閣，承受不起。

而暗夜，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才堂而皇之將人帶走。

...

暗夜別苑。

黑衣女子剛打開房門，就見暗夜施展輕功抱著一血紅身影的女子而來。

一雙桃花眼中目光呆滯，被門口的侍衛用手肘捅了下才反應過來。

往日三分笑意的眸子，此刻變得滿是嫉恨。

他身份特殊，從小到大碰到的暗殺算家常便飯，因此暗夜養成了不喜人觸碰的性子。

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暗衛外基本上沒人可以在他未允許的情況下近距離接觸到他。

她從小愛慕少主，被安排來伺候暗夜天知道她多高興。

可惜也只限于打掃和做飯，其他完全輪不上她。

更何況是近距離的接觸了。

而現在有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卻直接被暗夜抱在懷里。

她此時的眼神恨不得將北辰殺了，恨不得懷里的人是她！

但是礙于暗夜，還是表現出一副擔心的樣子。

“夜七，把夜老頭找過來醫治她。”

“夜姬，你把她身上的傷處理一下。”

三步并作兩步邊吩咐邊走進房間，小心翼翼的將北辰放在床上，又將外間的紗簾放下才出門等候。

一襲白衣染的斑駁，血跡遍布如同雪地里的紅梅，星星點點暈開，半束的發有些許凌亂，倒是給他添了幾分俊逸儒雅。

可就是這樣，他竟絲毫不記得自己有潔癖這件事。

反倒是讓夜姬這一眾人瞪的眼珠子都快出來了。

這什么人？

不僅可以近身暗夜，還能讓她主子把臥室讓給她？

夜姬佯裝恭敬的低頭，等他出去后才開始打量床上的女子。

一身傷染紅了衣裳，烏絲搭在胸前遮住了半張臉，另一半臉如天使般精致，只是毫無血色的樣子令人心生憐惜。

骨節分明的十指此刻布滿夾痕帶著絲絲污垢，以及即使狼狽也遮掩不住姣好的身材。

夜姬嫉妒的看著北辰的容貌，自慚形穢下更是控制不住對她的惡意。

又是一個想與她搶主子的人！

殺意頓現。

看著黏在血肉上的衣服，夜姬心下一狠直接連皮帶肉全部撕拉下來。

北辰硬生生被疼醒，腦子昏昏沉沉，眉頭緊緊蹙起，冷汗直冒。

吃力的抬起眼眸，便看著一黑衣女子正在撕拉自己的衣服卻無力反抗。

似乎看著北辰的無力，夜姬笑的陰狠。

毫不客氣的繼續動手，用熱水直接擦拭在她身上。

北辰低聲痛呼，夜姬更是開心，一時間也不記得門外有暗夜這回事了。

摸起腰間的匕首，直直往北辰扎去，被躲了去。

用盡最后一絲氣力，她從床上翻滾而下，磕到額頭。

床邊的水盆應聲而倒，熱水燙紅了皮膚，痛到來回蜷起身子，額頭也滲出了血。

聽到聲響，暗夜一驚，猶豫要是進去撞見不該看的怎么辦，一時有些掙扎。

“憑什么少主對你特殊，你算什么東西，敢跟我搶少主，你該死...”

北辰以為是這個少主是南冥，心下冷笑一聲，蜷縮著往后退去，時刻防備著夜姬。

見幾次未果，夜姬便直接用起了內力，腦海中盡是北辰的死狀，全力一擊帶著滿足的笑意。

內力波動讓暗夜迅速沖進房門，就見到夜姬舉刀的場面，渾身的氣場凌冽不已。

“砰”的一聲，北辰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睜眼卻看到夜姬已經倒在外面院子吐血。

北辰心想自己真是命不該絕啊。

她努力抬頭才看清面前站著的白衣錦袍的背影。

黑發垂落，白衣如此，公子無雙。

“夜姬。”

暗夜似山間清泉般動聽的嗓音中含著隱隱的怒意，身后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摩擦，深幽的瞳孔閃過不悅的神色。

他許久沒有動過怒，以至于許多人都忘記了他本來的面目了。

“少主，屬下...”

夜姬受了暗夜一掌內傷極重，卻依舊迅速的半跪在地。

她的眼神中盡是慌亂，心底暗想這個女人真是禍害，現在還要連累她受傷！

“少主，夜神醫來了。”

夜七的到來給夜姬解了圍，悄悄擋住了暗夜看她的視線。

暗夜聞言頷首，低頭小心的將北辰抱起，重重將門關上。

夜七倪了一眼夜姬，微微嘆了氣，很有眼色的讓人準備了干凈的水端進去。

但在看見自家主子親手擰了帕子時，還是有些震驚，隨后懂事的退了出去。

他竟然要親自幫北辰處理傷口？！

“你...為何幫我？”

北辰不解的看著暗夜，神色里有了些警惕，聲音低沉暗啞帶著絲絲試探。

本就萍水相逢，因一個賭約有了牽扯。

何況她還追殺過他，殺了他許多手下。

若說看上她這張臉...

若是曾經...

可事實是此刻這張臉也毀的徹底。

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吸引他救她的。

“可能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吧。”

暗夜輕聲，帶著些許自嘲，足以為禍四方的臉上是北辰看不懂的落寞。

想來堂堂暗夜，居然有天跟一個女子共情了，屬實難以相信。

暗夜示意此時要幫她清理傷口，北辰的臉才忽然紅了起來。

畢竟還沒有男子看過她的身體。

暗夜盯著她忽然嬌羞的臉紅，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咳咳，我這別苑沒有女侍從。”

但是發生那樣的事情也真的不好意思再放進來。

暗夜深邃瀲滟的眸光里摻雜了些柔意，開口間的嗓音也帶了幾分內疚。

“那她...”

剛才那個難道不是女的嗎？

北辰不知為何忽然想問一嘴，又頓住。

人家愿意救你就得了，還那么多問題。

“她是我父親自小塞過來的，我一般不回這里，只是這是離那最近的一處院子。”

北辰點頭，她的傷勢，的確不適合長途跋涉。

她閉上了眼睛，睫毛輕顫，暗夜總算也有了一絲不自然。

但是在看到北辰的傷痕后，那不自然變成了控制不住的殺意縱橫。

新傷舊傷加在一起，北辰渾身完全是密密麻麻的傷和新結痂又撕裂的疤。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好的，何況是牧家那些人毫不留情的折磨。

他沒曾想過這樣一個容貌卓絕的女子竟然會有這般遭遇。

誰家的姑娘不是被捧在手心的寵愛？

不愧是第一殺手血噬。

可是一方面，被摯愛之人利用至此，也是一種悲哀吧。

對于南冥，暗夜此刻才真正的起了殺意。

“你怎的...”

北辰也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身后原本就有的疤，無奈一笑。

這些疤她自己在照鏡子的時候都覺得駭人，更何況是外人呢。

以前只覺得嚇人，現在只覺得可笑。

這一身傷痕病痛，原來都只是個笑話罷了。

暗夜微不可見的嘆了聲氣，以極輕的手速緩慢的清理干凈了身上的血污。

整個過程北辰即使疼出了冷汗也咬著被子忍住一聲都沒吭，最后沉沉的昏迷過去。

這還是他第一次伺候人。

時不時關注她的狀態，額頭都沁出了汗，更顯得面容妖孽似仙。

更加尷尬的是沒有女子的衣服，只好拿出自己的衣裳給北辰穿上后才讓人進來。

反正該看的也看過了。

寬大的衣裳套在北辰身上，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因著她昏睡，連那些冷漠和涼薄都被沖淡了些，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床單被她的冷汗浸濕，他小心的將人抱進懷里，讓人進來換了新的床單。

小小的人兒乖乖的窩在他懷里，身上若有若無的冷香漸漸染上了他的衣衫。

暗夜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早已彎了嘴角。

背對著眾人，誰都沒有看見。

將人放下時，才注意到北辰手指上的夾棍和針刺的痕跡，一頓。

剛才忽略了，以為只是身上。

沒想到...

他好看的眉眼閃過危險，半跪在床邊，似守護最珍貴的寶貝，嚇得其他人一凜。

這般骨節分明又如青蔥般嫩白的手指，本該是件美麗的藝術品，此刻卻遍布傷痕。

“南冥，你是真該死啊！”

暗夜心里想的，此刻也就這么說出口了，嗓音冰冷毫無溫度。

緊接著暗衛們齊齊捂嘴掩飾自己的震驚，生怕出聲會被遷怒。

他們殺伐果斷的主子，正輕輕握著北辰滿是傷痕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擦洗。

那些細枝末節卻牽動人心的指甲軟肉，讓她昏睡間也痛的輕哼出聲。

他寬大的手掌襯得北辰的手掌越發嬌小，擦洗末了還細心的吹吹。

暗夜起身時，被北辰無意識的一把拉住了手。

兩只都宛若瓷器的手搭在一起，令人艷羨。

冰冷的小手緊緊拉著暗夜溫暖的大手，像是拉緊了救命稻草。

五指間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冒出了血珠，沾在暗夜潔白的袖口處。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撓了一下，酥酥癢癢的，竟也乖乖的坐在旁邊，半抻著手看她。

若說剛開始是因為興趣，那么現在呢？

是愛情的吧？其他人想。

過了大半個時辰，暗夜的姿勢都沒變過，周身的冷香侵襲了所有的感官，宛若雕塑。

他竟然抻著手慢慢睡了過去，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時，所有人石化。

暗衛們面面相覷，他們主子有多久沒好好睡得這樣沉了？

此刻居然在一個不過幾面之緣的女人身旁睡著了？

可是他們卻識趣的、小心翼翼的、又狗狗祟祟的退了出去...

“夜老頭，滾進來。”

待北辰有了轉醒的趨勢，暗夜便醒了，輕輕出聲，溫柔的不像話。

他許久沒睡的這般沉了，此刻精神很好，語氣也很好。

只是抬眸看向北辰時，到底帶了些審視。

這樣一個能讓他完全放松警惕沉睡的人，真的不是敵人嗎？

“先把這顆藥吃了，可以緩解你的傷勢。”

暗夜扶著北辰起來，她就著他的手將藥吃下，眉宇間仍是病態。

夜神醫在看到北辰時便斷定這姑娘傷的極重，這下細細一把脈更是臉上愁云慘淡。

暗夜微微蹙眉，示意夜神醫說下去。

“此女...此女內傷極重，加上...加上最后時刻暗器有毒，五臟六腑在與人打斗時也傷了根本，且右肩及各大穴位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

“估計...這右手算是廢了，今后動武恐怕也難調動內力了，...”

“唉，可憐吶。”

夜神醫說完后才將銀針扎向北辰的臉，猛然一怔。

這張臉...

真的太像了！

毫不懷疑這就是她的另一個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