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救？”

暗夜聽著心下一驚，握著她的手都抖了下，瀲滟的眸子里有了幾絲從未有過的心疼。

沒曾想這女人刺殺他之后竟然也不乖乖去醫治。

一直拖到現在又接近殺了冥閣半數高手才被左右護法聯手重傷。

這般不要命的打法真是...

絕了。

“我可以治好自己...”

北辰覺得手心暖和，睜眼一看自己正扯著暗夜，當下抽回手掙扎起身。

暗夜小心的給她墊了個枕頭，讓她半靠在床頭用手撐著床沿。

不知為何，北辰抽回手的瞬間，暗夜的心忽然有些空蕩蕩的。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狀況，傷了根本卻也不是無法復原。

畢竟她這個藥王谷的嫡傳弟子不是蓋的！

只是這個身份除了藥王谷和她自己之外，連南冥都不知道。

她也慶幸沒有告訴他，這樣才留了底牌可以保全自己。

“你怎么可能....”

看著這張臉，又才忍下后面的話。

夜老頭攥了攥手心，看著北辰毫不在意的樣子忽然有些沒底。

畢竟某人曾經也是驚才絕艷之輩，保不齊這位也是這般給人意外的驚喜。

“夜老頭也是在江湖上排得上前幾的神醫了，你這...”

暗夜的聲音刻意放緩后，多了幾分溫柔和繾綣，富有磁性。

似乎看出他的遲疑，北辰恍然一笑，虛弱至極。

“我是藥王谷嫡傳一脈，藥無心。”

北辰拉了拉被子，涼涼的開口。

聽完這句話之后倆人都有點呆住，甚至相互看了看對方。

她說她是誰？

藥王谷？

藥無心？

是他們知道的那個藥無心？

哪怕是暗夜這樣的身份地位，對醫師也有幾分敬畏之心。

畢竟藥王谷嫡傳弟子藥無心的名頭響徹江湖，與鬼醫桃夭齊名。

鬼醫桃夭，亦正亦邪，一手毒術天下無雙，她可醫你也可殺你，一念之間全憑心情。

藥王谷藥無心，男女不知，一手醫術出神入化，幾乎無人能出其左右，名傳天下。

無人見過兩人的真容，不論出動多少勢力搜尋，皆無果，神秘的猶如幽靈。

若說桃夭是天下人都懼怕的毒醫，那藥無心便是天下人都渴望的神醫。

這些年來，鬼醫桃夭銷聲匿跡，藥無心憑空出世，倒也是融洽的很。

但是藥無心為人極其低調古怪，無數人在藥王谷求醫都無功而返。

未曾想竟是北辰？！

他不得不懷疑那些無功而返的人莫不是正巧碰上她出任務不在吧？

若是北辰知曉，肯定會贊他一句，真相了。

...

北辰虛弱的指了指紙筆，暗夜挑了眉，但是身體卻誠實的動了手。

“這是藥方。”

夜老頭接過藥方看，字跡漂浮，難掩虛弱。

可等他細細琢磨后，怎么看都覺得寶貝，當下就笑哈哈的出去了。

“藥無心？”

“你藥王谷嫡傳弟子的身份敵不過冥閣殺手身份嗎？”

“怎么能讓人欺負到這個地步？”

暗夜皺著眉，俊逸非凡的臉上全是看得出來的疑惑。

他倒是也沒發現自己疑問有點多，只是讓他的暗衛們吃驚不已。

他們有多久沒見過自家主子情緒外露了？

他們家主子，好像有些人味兒了呢...

這是好...

還是壞呢...

“你應該都聽到了的。”

北辰側過頭咳嗽幾聲，每說一個字都在喘氣，極淡的紫瞳里是說不出的涼薄和譏誚。

“你知道我在？”

暗夜有些詫異，雖然他沒有刻意收斂氣息，但是也難以發現才對。

至少冥閣那一群...，就沒發現任何不對。

“能坐上噬主的位置，我并不是那群廢物。”

北辰點頭，嗓音清冽，帶著笑。

她知道的。

從他的氣息出現開始，她便知道他來了。

她有多么天賦異稟，便有多么的驕傲自負。

可惜的是，卻唯獨瞎的很徹底。

她那抹笑意，無端的諷刺又涼薄。

“怪我沒有第一時間出現？”

暗夜瞧著她的笑，心一顫，負手往前走了一步，話沒有經過大腦就說出口。

“不，我感謝你最后出現...救了我...”

北辰斂了笑，轉頭卻又冷汗淋漓的發起了燒。

暗夜沉默，見她的情況小心的扶著她躺下，像極了對待一個稀世的珍寶。

北辰張開嘴想說些什么，想到什么又暗了神色，只是待暗夜走時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與剛開始的無意識不一樣，北辰現在冷靜且清醒。

“暗夜，幫我...”

北辰懇求的語氣中帶著絲絲可憐，猶如受傷的貓咪，惹人心軟。

“好，你說。”

暗夜忽然就心軟了，坐在床邊等待她的下文。

這是他第一次，為一個女人心軟。

“告訴他們，兩月之后血噬要挑戰冥閣生死關。”

她清冷的言語中帶著絲絲決絕，暗夜瀲滟的眸子盯了她半晌。

直到北辰看過來他才點頭，向暗處示意。

北辰達到目的后便松開了暗夜的手，他也緩緩走出房門。

心里想著的卻是，真是利用完就放開手呢。

女人果然是無情的，想到這不由得失笑了。

也罷，誰讓他是個好人呢，幫人幫到底罷。

...

時間匆匆過去，北辰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內傷經過自己那登峰造極的醫術調理下也好的飛速。

周身幾處大穴淤血堵塞令北辰無法很大程度的調動內力，只能用金針刺穴的辦法。

金針刺穴，這是藥王谷嫡傳弟子的傳承。

暗夜不放心的將夜老頭拉過來，剛開始他還滿嘴不樂意。

在一聽是金針刺穴后便十分的興奮，大有現在讓他去死一死都可以的興奮。

亦步亦趨的跟著北辰，眼里直冒星星，看著她的樣子就像是寶貝疙瘩。

北辰無語的瞥了他一眼，緩而伸出素白瘦削又精致的手掌。

暗夜看著她無意露出冷白的手腕，眼神暗了暗。

她真的太瘦了，這手仿佛一下就能折斷。

看來得讓她多吃些才好，那么點身板，以前也不知道是咋活下來的...

而夜老頭正逐一排開自己的看家寶貝玄冥針，狗腿似的遞給北辰。

只見她運用內力準確的將銀針刺入身體的各個大穴，盤坐在床上不斷引導著沖向幾處淤血。

整個過程的痛苦暗夜只瞧著北辰的臉色便知道，她的臉越發扭曲，看得人心驚膽戰。

大半個時辰后北辰才收手，隨意的吐出諸多鮮血后呼呼喘氣，虛弱不已。

暗夜那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落回了胸膛，讓人準備好熱水后趕去處理其他事情。

北辰見暗夜離開，深吸口氣，望著夜老頭挑了眉。

清冷孤傲的模樣恍然是某人在世時的樣子，一下子不禁讓他有些老淚縱橫。

北辰有些疑惑，不悅的皺了眉。

畢竟他和南天都曾透過她去看另一個人的影子。

可是她就是她，為何要做別人的影子？

“丫頭，真要如此嗎？”

夜老頭觸碰到北辰涼薄的眼神時才忍不住嘆了氣，從懷里拿出幾包藥材遞給她。

“洗筋伐髓是目前提升內力最好的方法，況且，我這一身的傷痕也著實令人討厭。”

北辰森冷的話語里充滿了煞氣，二話不說直接將藥材灑進浴桶。

洗筋伐髓能夠精進內力不假，但是與消除疤痕的藥相結合之后藥力增強了不少。

現在她的身體不知道能否吃得消也是夜老頭所擔心的。

“我在門外守著，你有事喊一聲。”

半晌后等藥材溶于水，滿屋子的藥味直沖人的靈魂。

該說不說的，這味道真的很難聞，也可以想象到它的藥力有多強。

夜老頭也心知無法阻止，嘆著氣關上了房門。

北辰和衣走進浴桶，閉上眼睛引入內力吸收藥性，果真是如千萬只螞蟻般啃噬。

渾身燥熱難耐感覺隨時會撐破筋脈一般難受，冷汗不停往下滴著很快浸濕了額前的碎發，煙霧朦朧中展現別樣的美感。

北辰死死咬住下唇不發出一點聲音，隱約能夠感受到身上某些地方開始發生變化，加大了內力的引入加速吸收。

直至烏黑的水變成血水一般北辰才睜開眼，眸子清亮又漠然。

她低頭望著浴桶，里面一層層掉落的全是她身上數十年來為南冥征戰留下的疤，諷刺的彎了嘴角。

徹底洗浴完后北辰看到鏡子里渾身白皙如玉的皮膚時，才將那些冷漠淡化了些。

月華初上，整個院子燈火通明卻沉寂的好似沒有生息一般。

門口的夜老頭依舊坐在門口長廊處閉眼休息，睡得還挺沉。

北辰有些疲憊的走到院子里的長椅處躺下，這是往日暗夜偷懶時最愛躺的地方。

不得不說，他是真會挑地方。

這個位置，無論是賞月還是休憩都是極好的。

烏絲輕垂，晚風習習。

身后的那顆碩大的桃花樹上緩緩落下花瓣到北辰身上頭發上，美的不似凡人。

暗夜進來時看見的是北辰伸手接住桃花嘴角噙著一抹淺笑的模樣。

這般純凈的笑容他已經很久不曾見過了。

風吹過掀起北辰的裙擺，輕紗曼舞，如夢似幻，這一幕讓暗夜記了很多年。

一晃一月，北辰日日深居簡出在院子里練功，要么就是泡藥浴，一刻也不曾放松。

夜老頭剛開始對她給出的藥方還很激動，到后來只能是麻木了。

只能木著臉將那些藥方小心的收好，以免丟了。

畢竟他是見過北辰抓完藥就扔藥方的場景，氣的滿臉通紅，訓了北辰一頓。

而她只輕飄飄來一句：

這些于我而言，也只是廢紙，若想要，我可以有更多。

也是，這樣一個天才，她所站的高度是他無法企及的。

也不知她這一身醫術，究竟是誰所傳。

夜老頭祈禱暗夜管管她，可是他卻大手筆的說一切隨北辰的意。

無奈，他只能忍痛不斷將那些有價無市的藥材源源不斷的送進來。

不得不說這個別苑的好處便是非常適合練武，清靜不被世俗所擾。

原先北辰已經難逢敵手，而如今在洗筋伐髓下內力更上一層樓。

原本與暗夜的屬下五五開，現在不僅每天將他們吊打，對上暗夜也能勉強過上百招。

他的下屬們叫苦連天，從剛開始好奇北辰是誰，到后面看見她全部躲著走。

在暗衛們哭爹喊娘的抱怨下，他們的武功也確實精進了許多，不少人還突破了瓶頸。

因此暗夜選擇性看不見。

同時也吃驚于北辰的武功天賦這般妖孽，與他不相上下。

也還好他們是朋友不是敵人。

腦海中冒出這兩個字時暗夜一愣。

朋友嗎...

“今夜動身？”

暗夜似山間清泉般清冽的嗓音吐出一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更似肯定句。

他身側的女子受傷的半張臉戴著精致的面具，另外半張臉在月光下顯得清冷孤高。

面具是他精心雕琢而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沒有承認，只當尋常東西給了她。

北辰轉過臉，極淡的紫瞳里一點點的印出他的樣子，有些溫柔的錯覺。

眼前的男子身姿高挺，容貌邪肆，有強橫的實力和生人勿進的氣場。

耀眼如他，堪稱風華絕代。

甚少有人能與他比肩。

她不由得想起曾經兩人拔劍相向的模樣，淺笑出聲。

而那風華絕代的男子，瀲滟的眸子倒影著她，有著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暗夜，就算全天下與你為敵，我也會站在你身邊。”

北辰鄭重其事的承諾，卻不想多年后一語成畿，也因此付出了極其沉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