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所說的不是鬼……是什么意思？”馮玉蓮忍不住問道。

沈言神色莫名地望著她，只是反問道：“姑娘不妨感受一下體內是否有發生變化?！?

馮玉蓮聞言，便默默流轉鬼氣，片刻功夫，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

此際在她的感知中，體內蘊起的不再是那源自命魂的濁雜陰邪，而是一種輕盈且清凈的靈氣。

于是指尖運氣，亮起一絲白蒙蒙的微光，讓本無光照，只是因界壁流光而顯現的洞天之界立時亮堂了許多。

沈言見此，終于確信了心中所想，嘆道：“我也不知你為何會有如此變化，但你濁邪盡去，一身清靈之氣傍身，已不能叫鬼，而應該叫靈了?！?

“靈？”馮玉蓮茫然道，“那是什么？”

沈言于是將自己所知盡數道來。

“所謂三魂七魄，魄歸肉身所有，死后即消，而三魂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住其身，故成鬼之機在命魂。”

“命魂若是死后不散，凝聚成魂體，方可稱為鬼，不然，空被城隍廟牽引而去的，哪怕陰壽未盡，也只能叫陰魂。”

“而這天地之間，但凡有靈智者，無非仙神妖鬼人五類，但正如妖鬼之間有精怪之別，神鬼這兩類不修肉身的存在之間，也有一種特殊存在，便是靈?！?

“靈無須香火，固非神，因體內流轉的是清氣，固也非鬼，真要說些類似的，大抵是仙劍劍靈，法寶器靈之流吧?！?

沈言說罷，直直地盯著馮玉蓮：“說實話，我若是此際將你煉入我那‘敕雷’法劍，只怕其威能還要提上幾分?！?

馮玉蓮嘴角微微揚起，隱有笑意。

“真人若是那等歹毒之人，小女子早在第一次出手之時，便魂飛魄散了，哪還有命等到現在?！?

“呵呵，你不必恭維我，天底下就沒有大善的修仙之士。”沈言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后驀地說道，“……我曾答應過你，有朝一日你心頭戾氣盡去，我便還你自由，現在，你……可以走了?！?

“自由。”馮玉蓮眼中微微一亮，自從被青陽縣的城隍陰司盯上，她便沒有了自由之身，哪怕中元鬼夜后趁機逃出，也是終日提心吊膽。

不過，她此際離開沈言，又能去往何處？

與縣守趙谷雨還有另一人的賬是一定要算的，但似乎也不必以離開為代價。

“我很喜歡這里，真人?！瘪T玉蓮忽然神色一凝，看著這空曠、孤寂、了無生機的空間，“我想等它成長起來，成長到鳥語花香的一天?！?

沈言有些訝然，不由重新審視馮玉蓮：“你倒是看得明白，我都不知眼前此界到底會蘊養成什么樣?！?

“罷了，隨你?！币婑T玉蓮神色不似作偽，沈言也就隨她去了，不久之后，他的確有用到馮玉蓮的地方，不離開也好。

于是，自洞天中退出，神思回到現世之界，開始了修行。

……

翌日清早，屋子門口便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請進?！痹捯魟偮?，“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外頭站著一個神色慌張的漢子。

正是昨日的劉成。

“老……老伯?！眲⒊裳柿丝诳谒樣樀匦χ?，“青娘子，我倒是見著了，但……”

“但你也把滄河幫的那批人帶過來了，是么？”沈言收起丹田濁氣，緩緩說道。

“嘿嘿……是的?！?

“人在哪兒？”

“樓……樓下?！?

“走吧?！鄙蜓砸膊华q豫，說道一聲，便起身走下樓去。

劉成一愣，連忙跟了上去。

下了樓來，沈言朝四處一打量，便看到了樓底下鋪開的大堂空曠的不行，早已沒了客人，而賬臺處掌柜和伙計捂著腦袋蹲下，瑟瑟發抖。

倒是左邊瞅見了幾個熟悉的人影。

那日在三合村外見到的，除了領頭的‘三哥’，剩下的青娘子等人均在一旁站著，沉默不語。

而門口處則有一人橫坐，碩大身軀幾乎把數尺見方的大門擋得嚴嚴實實，右手持著雞腿，滿身肥膘便隨著扯咬抖動開來。

聽到樓上傳來動靜，一行人紛紛側目而視。

知道沈言本事的那幾人態度倒是敬畏，紛紛點頭示意，至于其他的可就沒那么客氣了。

不等為首的胖漢出聲，早有人跳將出來，斜睨著眼，看著沈言道：“老頭，你就是沈言？”

沈言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只是雙目平視了青娘子一眼，神色微微波動了下，說道：“青娘子，好久不見了，你那位‘三哥’呢？”

青娘子聞言，身子微微一顫，但終究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舉動倒是那小嘍啰氣的不輕，后者邁開步子走了過來，嘴里嚷嚷著：“老不死的，問你話呢。”

一只手舉在半空，便要扇將下來。

沈言也不看他，只是有些稀奇地望了望門口的家伙，而后伸出右手，一計彈指，將之彈出數丈。

“我倒是好奇得很，你們今日來此，是出于什么目的？”沈言淡淡問道，“或者，又是誰派你們來的？”

“老頭，話這么說就不中聽了?！甭曇魜碜阅俏慌譂h，只見他一丟已經啃食精光的雞腿，緩緩地站起轉過身來，九尺長的身軀給人一種煩悶的壓迫。

他咧嘴對著沈言說道：“來老虎洞里剝虎皮，還不許老虎找上門來？這不是不講理么？”

沈言聞言一笑，倒是覺得這位說的不差，便道：“且不說是不是老虎洞，那找上門來又怎么個講禮法？”

胖漢扭了扭脖子，身子關節立時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很簡單幫主、道長整日念叨你，倒霉催的‘老三’也時常提起你的本事，我啊，平生最見不得有人在我面前捧人，更何況，還是你這種到當口了，想來分羹的人！”

“就算要分，你也得過得了我這關再說?！?

“分羹？”沈言搖頭失笑，“你們怕是誤會了吧?！?

“更何況，你們確信是分羹，而不是給人做嫁衣，送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