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這桌加菜。”李莞自那天回去和父親談好條件后，第二天就提著行李來到縣城，四處奔波，才找到現在這份工作。

老板是個熱心腸的大叔，老板娘很精明，在心里做了一番比較。

看李莞是個高中生，老實可靠，而且現在店里也正是需要人，經過多次協調后，答應給她提供住宿，但是工資要比別的服務員少一些，李莞想著只要能掙錢就行，積少成多也可以。

南方小城夜晚的風夾雜著酷暑的炎熱，吹起人們心里的躁動，少年少女們在這個時候換上屬于這個季節的衣服。

整個店里好像只有李莞像是不知炎熱般的穿著不知道洗了多少次看不出顏色的長袖長褲，顯得跟這個夏天格格不入，讓每個過往的客人都會把目光往她身上停留一會兒。

這個店白天是餐館，生意不是很好，到了晚上老板就會利用自身優越的地理環境，在門外搭建一個小棚做燒烤。

店雖小，但來往的客人很多，晚上生意比白天更佳，很多上了年紀或者小情侶他們都喜歡在這樣的環境中尋找回憶和快樂。

工資按照上班時間結算，但李莞因為住店里，晚上沒什么事都會留下來幫忙，她盡可能的利用空余的時間來掙錢，好像有了錢，就能多一份和父親談判的籌碼，就能多一份見到吳燚的安全感。

七月的炎熱被風吹過，迎來八月熱烈的暴雨。

李莞離開學只剩兩三天，她跟老板說周末也可以來這里上班，只需要老板提供一日三餐，工資少一點也沒關系。老板娘覺得這樣也挺劃算，就答應了。

這一個多月她大概賺了兩千，開學之前回去給她父親五百元，知道母親要出去打工，去學校那天又悄悄給了母親五百，剩下的打算自己留著。

為迎接新學期到來，很多同學都會準備一套好看的衣服，只有李莞穿著一成不變的校服，上學期穿的校服，這學期好像又大了些。

李莞到學校的時候，吳燚還沒有到。

上課吳燚也沒來，李莞在心里擔心著，班主任開完開學班會，才說吳燚請假，要一星期后才來，下午重新排位置。

李莞還是照舊選擇以前的老位置，可是等她去坐著的時候才發現，旁邊坐了一個女生，而且還是一個她不喜歡的女生，平時這個女生在班上咋咋呼呼，有時看見李莞也會不屑一顧，李莞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坐自己旁邊，同時也為不能和吳燚一起坐而沮喪。

前面還有一個位子，估計那就是給吳燚留的，果然人與人是不一樣，李莞想。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她這期間沒和現在這個同桌說過任何話，兩人互不干擾，李莞沒問過她為什么要坐在這里，她也沒說。只是有一次無意中聽說她喜歡吳燚。

這個周末她按照之前和老板說好的，早早的就去飯店幫忙，估計是開學的原因，這兩天店里客人比較多，來的大多數是周圍學校的學生。到了晚上，更是忙不過來，生意好，老板心情也不錯，晚上客人都走的差不多的了，老板烤了烤串叫上李莞一起吃。

在這里上了這么久，李莞今天才知道老板居然是東北人，老板娘是南方人，兩人因為早年打工的時候在一起的，老板娘當初不顧家人反對嫁給他，兩人之前打工賺了點錢，就想自己做生意，所以來到這座小城，在這里買了房。

說到這里，老板哽咽了一下，眼角泛起淚光，他看了一眼李莞，隨后把目光轉向他旁邊的妻子，嘆了一口氣，將情緒掩藏好，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老板娘見狀沒說什么，只讓他少喝酒。老板聽見老板娘這樣說，就放下了酒杯。他們三個人把剩下的烤串吃完就關門下班了。

李莞上班的地方離舅媽家很近，走十多分鐘就能到。上次暑假剩下的錢她給了舅媽五百元，自那以后舅媽有時也會對她和顏悅色，不再像以前一樣。

今晚的月光皎潔明亮，將人的身影拉長。李莞在這樣的月色下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那個可憐的女人。

她以前聽母親講過，她是穗市人，年輕的時候喜歡上一個有錢人家男孩子，兩人交往男方家里人不同意，威逼利誘之后那男孩子娶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母親后來遇到了父親，那個時候她以為這個男人會像自己說的那樣愛自己一輩子，她不顧父母反對跟著他來到這里。

很多時候李莞想問問母親后悔當初選擇的嗎？可是她不敢問，那個答案不管是什么，現在也只能接受。

星期一這天，她早早的來到教室坐著，同學們陸陸續續的來了，可是李莞還沒看到她想看的人，快要上課的時候，一個讓她思念如狂的身影邁著優雅的步伐踏進教室。

在那一刻，他們相視一笑，那是李莞第一個毫不吝嗇的笑容，那是她很久沒露出的笑容，那是吳燚和她做同桌以來發現她最好看的時候。

在吳燚看到李莞旁邊位置坐著別人的時候，他的眼中充滿疑惑，正準備走過來時候問個明白的時候，上課鈴聲不合時宜的敲響，吳燚在原地愣著。

班主任進來看到這一幕，以為吳燚不知道自己座位，出聲解釋。

“吳燚啊，我們開學換了座位，你現在坐這里”班主任指著那個空位子對他說。

下課后，吳燚把自己所有的書本收好，來到李莞旁邊，對她同桌好言說到：“蔡晴，我們換換位子，我在這里坐習慣了，前面坐久了眼睛會疼”。

蔡晴本來不想換的，她以為對吳燚來說坐哪里都一樣，所以他才會在他不在的時候把這個位置占了，這樣他就不會和李莞坐一起。

在剛剛，吳燚雖然是好言好語的說話，可是她在他眼里看到怒火，她不想給吳燚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好不甘心的點頭答應。

這點小插曲一過，吳燚又成了李莞的同桌。

晚自習老師開會沒來，讓班長監督同學們看書，發現有講話的把名字記下來到時候上報。老師剛離開教室的時候，班上的人都挺老實，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教室一片祥和，吳燚居然開始用功學習，這讓李莞打消想找他說話的念頭。

李莞也想看看書或者做作業，但是對于一個無心學習的人來說，這有些勉強，她只好無聊的發呆和看吳燚。

就在她以為她要這樣度過這個晚自習的時候，吳燚開口跟她說話了。

他從包里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盒子沒做過多的修飾，但是依然能看出它本身的精美。就在李莞還在想盒子里面裝的是什么的時候，吳燚已經替她解答了這一疑惑。

他把裝在盒子里面的鋼筆拿了出來，看到李莞迷糊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發，耳垂染上紅暈。

“和朋友逛書店的時候，看到這支筆的時候，就想到你，覺得挺適合你的，我還順便幫你買了一盒墨水，你等一下試試看好不好用”。

吳燚話匣子打開就止不住，一直跟李莞講這次去寧城發生的所見所聞，聽到有趣事情，李莞會跟著他一起笑，這期間班長不斷給過他們很多次警告。

“吳燚，你之前不是在南寧城上課？那里教學應該更好吧。為什么會來這個小縣城里？”

“因為我爸爸工作調動，我媽擔心他一個人在外照顧不好自己，我放心不下我爸媽，就跟著他們一起來這里?！?

這一瞬間，李莞很羨慕吳燚，羨慕他父母的愛情，羨慕他的家庭，但是更羨慕自己遇到了讓人羨慕的吳燚。

李莞想可能明天的批評會上會出現他們兩個的名字，不過那又怎樣呢，至少現在真的很開心。

李莞跟吳燚說自己周末找了一份兼職，把自己做兼職的理由跟吳燚說了個大概。好像曾經壓到自己的那些在這一刻變得不堪一擊。

吳燚還是會像上學期一樣，有時候給她帶牛奶，有時候給她帶別的零食。空閑時間幫她補補課，周末的時候會帶著朋友去李莞兼職的地方照顧老板生意，時間久了，老板對他也就熟悉了，后來再去都會給他打折。

在吳燚精心調養下，李莞身上可算是有了些肉，校服穿在身上也不再是松松垮垮。

這個月生意還不錯，結算工資的時候，老板給李莞多發兩百，她這個月有一千的工資，周末請假回了一趟家，留給父親三百，給了舅媽三百。

開學的時候夏天就已經過去一半，這座小城送走了夏天的炎熱和秋天的涼爽，等來了冬天的苦寒，李莞因為沒有手機，這半年除了回去的時候給母親打電話，更多的時候只能等待。

李莞的母親每個月除了給她父親五百，還會悄悄給李莞轉錢。

這個冬天格外的冷，十二月就開始下雪，很多同學下課后會去操場堆雪人，吳燚也會跟他們一起去，很多次叫李莞都被拒絕，不是她不想去，她實在是太怕冷，受了寒，她就很容易感冒。

平安夜前夕，很多同學開始商量買蘋果送人，以往李莞對這一話題不會感興趣，可是今年不一樣，她想給吳燚送蘋果。

平安夜這晚，教室很熱鬧，班長組織給每個老師送了蘋果。

晚自習下課的時候，吳燚把他準備的蘋果送給了自己的同桌，禮尚往來，李莞也回送他。

“愿你此后平平安安，我的少年”。吳燚接過蘋果的時候，李莞在心里這樣說道。

相比別人，他們的蘋果很簡單，沒有任何包裝，但卻是他們對彼此最真摯的祝福。

很多女生都給吳燚送蘋果，但都被以不愛吃蘋果為由拒收了。

吳燚送的這個蘋果又大又紅，那大概是李莞吃過的最甜的蘋果。

很多年以后，她還是會在平安夜的時候想起這個給她送蘋果的少年，一向慵懶的她會在平安夜這天給自己買一個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