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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七夕

臥看牽牛織女星,月轉過梧桐樹影。

祁卿言一早便換好了衣裳,梳好了妝,對著鏡子看了又看,自戀許久,長長感嘆一聲:“相府大小姐,真是個古典美人,隨便打扮打扮,就能這么好看!古人說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就是這樣的?”

亦兒在一旁細細為她挑選著發釵,聞言笑了:“小姐又說胡話了,您就是不打扮,這京城里的女子,又有哪個能美過您!”

“你這張嘴可是越來越甜了,沒人教你,你還無師自通了!”

亦兒捂嘴笑開,給她取來一件披風:“夜里想是有風,小姐傷還沒好,這個給您帶著。”

“嗯。”

她站起身正準備出門,前院小廝在外面傳話:“大小姐,賢昭王派人來請您過府一敘。”

腳步一頓,她轉頭看了眼亦兒,眼里盡是疑惑。

怎么又是趙繹?

“好,待我去稟了老夫人。”

“老夫人已經曉得了,讓人送了一瓶護心丹過來,囑咐小姐注意安全,早些回府。”

“好,馬上就來。”

行至相府門前,遠遠的見著一個白衣男子背對著,競有些熟悉。

“林玄?”

林玄……跟賢昭王又有什么關系?

男子聞言回頭,只見她一襲紅衣,發上步搖輕盈作響,面上妝容精致絕倫,身姿步態嬌艷欲滴,垂眸輕笑之間仿佛萬籟俱寂,眾生失相,唯有這一抹傾國之色。

看得他愣在原地,手中折扇敲了又敲,始終沒能打開。

“傻了?”回過神來,祁卿言已走至身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邊的亦兒捂嘴輕笑。

林玄嘩的一聲打開折扇,笑道:“美人在前,一時失態,失敬失敬。”

“放心,咱們林大公子看美女看呆了這種事,我會到處說?”祁卿言一笑,忽而又湊過去,低聲問道,“我今天……美嗎?”

她嘴角上揚,眼底還有一絲狡黠。

林玄挑眉低吟:“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姑娘今日秀靨顏比花嬌,貌若巫女洛神,林某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沒意思。

那張嘴還是侃侃而談,那張臉還是掛著輕佻的假笑,那雙眼還是藏著深不見底的幽暗。

祁卿言翻了個白眼,再不理他,自顧自的向府外走去。

林玄一路跟上,也不提去賢昭王府的事,只抬手一揮,讓一同前來的車夫先行離去,自己走在兩女身后,一把折扇慢慢悠悠的晃著。

亦兒有些不自在,她小步跟在祁卿言身后,不時回頭看看林玄,輕聲道:“小姐,咱們不去賢昭王府么?”

祁卿言也回頭看了林玄一眼,渾不在意道:“他都不急,我們急什么。待會兒看上什么就買,想玩什么就玩,后面有人付賬。”

這句話林玄顯然聽見了,他微笑著點點頭:“只要大小姐高興,權當林某賠罪了。”

祁卿言心頭冷笑,忽視此人,一直行到一間青樓門前方才停下腳步。

其內歡聲笑語,熱鬧非常,亦兒紅了臉不敢抬頭,祁卿言倒是興趣盎然。

“姑娘可想進來瞧瞧?今兒七夕,咱們醉紅樓不論男女,皆是貴客,姑娘進來喝杯小酒,聽個小曲吧!”門前攬客的紅衣姑娘伸手拉了一把,一群姑娘便簇擁著二人進去了。

這如今青樓也學那些文人墨客,平日里吟詩作對暢談文雅。今夜七夕之夜,大堂正掛著一副上聯,無數來往文人皆是駐足不去,一時間大堂內人聲鼎沸。

只見那上聯是:

花花葉葉,翠翠紅紅,惟司香尉著意扶持,不教雨雨風風,清清冷冷。

眾人思索良久,宣紙上寫了又撕,爭相討論。

祁卿言倒是皺皺眉,這聯,她以前好像背過……

“蝶蝶鶼鶼,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屬,長此朝朝暮暮,喜喜歡歡。”

她聲音低沉,背得還不怎么順暢,大堂卻倏地安靜下來,一人無知覺跟著她又念了一遍,那些沒聽全的又紛紛恍然大悟,眾人個個拍手稱妙!祁卿言頓時被圍在了中間,在座都想與這“才貌雙全”的女子攀談一番。

“姑娘妙對,在下佩服!在下還有一對百思不得其解,望姑娘指點一二。”一黃衣男子站于二樓雅間,高聲道,“人說之人,被人說之人說,人人被說,不如不說。”

那人發冠高束,劍眉星目,氣宇軒昂,一見便知不是普通百姓,或是朝廷哪個達官貴人家的少爺。

祁卿言偏頭想了想,輕笑回道:“官管之管,被官管之管管,管管被管,不如不管。”

黃衣男子略一思忖,俯首含笑嘆道:“妙及!妙及!好一個‘管管被管,不如不管’!姑娘才高八斗,在下佩服之至。”

這時一小廝輕步而來,立在祁卿言身邊不遠處,恭恭敬敬道:“這位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祁卿言一抬眼,對上二樓黃衣男子帶笑的雙眸,也不拒絕,只領了亦兒跟上。

可再一回頭,卻發現林玄競不知何時不見了。

至二樓雅座,那黃衣男子斟酒相敬,笑道:“姑娘才貌雙全,這杯酒,在下敬姑娘一杯。”

祁卿言禮貌笑笑:“公子謬贊了。”

“在下姓張,字子策,敢問姑娘芳名?”

張子策?祁卿言心里冷笑,一聽便知是假名,何況京中達官貴人,又何時多了個張子策?

“小女子姓唐,乃潮州人士。”

“潮州?聽聞潮州人杰地靈,今日見了姑娘,方知名不虛傳。姑娘可是初來京城?”

“是,小女子從潮州而來,投奔姑母。”

“令尊令堂……”

“早已仙逝。”

黃衣男子面露悲戚:“在下失禮。”

祁卿言微笑:“公子不必自責。”

亦兒站在一邊垂頭不語,想笑又不敢,只好強忍著。

“在下見姑娘與丫鬟衣著不凡,想是大戶人家,不知道在下……認不認識。”

“姑父……在京城經商,姓肖,做絲綢生意,不知道公子認不認得。”

“呃……絲綢生意?在下并無印象,想是不認得了。姑娘既初來京城,不如由在下帶姑娘四處轉轉,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那黃衣男子轉頭吩咐左右,“聽聞今夜子衿河邊有煙火晚宴,立刻去定位置。”

“是。”

煙火晚宴?

這個時辰了才想著定位置,想必早已人滿為患,除非皇帝來了,否則怎么能定到?

可他果真訂到了。不止如此,還是最中央,視野最好的位置。

祁卿言心想不妙,此人權勢滔天,想必不是皇子,就是王爺。若今后在宮中相見,那今日她句句謊言,只怕不妙。

她轉頭看了一圈,周邊幾個廂房皆是打量,既想來給這黃衣男子敬酒,又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若此時來了個見過祁卿言的,不妙……當真不妙……

“姑娘心不在焉的,不喜歡煙火?”

祁卿言面上帶笑:“沒有。只是煙火轉瞬即逝,小女子一時感懷罷了。”

“姑娘此言差矣,煙火絢麗,哪怕只一瞬,也好過終生碌碌無為,連一絲光亮都不曾有過,在座諸位盡聚于此,不都是為了看其一時之艷麗么?”他眼里倒映著火光,閃閃發亮。

祁卿言一驚,她知道了,此人是誰!

他說他姓張,當今皇后便是姓張!

張子策……子策……

當今太子凌璽,字子策!

這人是太子!

這回死定了。

祁卿言鎮定心神,笑道:“公子所言,令小女子恍然,小女子敬公子一杯。”她抬手為自己斟了杯茶,“小女子不勝酒力,便以茶代酒,希望公子不要怪罪。”

“呵呵,怎會。”凌璽毫不在意,舉杯共飲。這時有下屬上前耳語幾句,只見他面上一喜,“可確定?果真是他回來了?”言罷就抬腿要走。

可他又折回來,看向祁卿言歉道:“實不相瞞,在下多年不見的叔叔今日回了,只好怠慢了姑娘。”

他又似是想到什么,摘下隨身攜帶的玉佩,遞給祁卿言,揮手令退上前勸解的下屬,道,“在下愿交了唐姑娘這個朋友,不知姑娘可看得起在下?”

那下屬看著那玉佩,又看了眼祁卿言,只得退下。

怎么,這玉佩很重要?祁卿言皺眉:“能做公子的朋友,是小女子的福氣,只是這玉佩看來貴重,小女子不敢收。”

“你不收,是看不起在下?”

“不是不是……公子盛情,小女子便卻之不恭了。”祁卿言暗罵一聲,只得收下。

“哈哈,姑娘爽快!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姑娘日后若有事找在下,可拿著玉佩去三柳街的藥材鋪,自有人來通知我。告辭!”

“公子慢走。”

叔叔?

當今太子的叔叔,皇上的親弟弟,便唯有一人,淵政王凌徹。

只是淵政王這幾年外出游歷,久不歸家,不過是個掛名的閑散王爺。皇上雖有意讓他握有實權,連兵馬都歸之麾下,可這淵政王就是不肯要,整日游山玩水,只要回京,就是帶著太子和趙繹廝混,堪稱街霸始祖,京中最鼎鼎大名的紈绔子弟。

祁卿言眼波一轉,見其他幾個廂房有人進出,明顯沖她而來。當下拉住亦兒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回去吧。”

“是。”

今日出門跟太子殿下搭上交情也不知是好是壞,可就現在看來,有弊無利!

身后起碼十數人跟著,街沒心思逛,家不敢回。祁卿言臉色不好看,顯然是要發火了。

“阿九?”

祁卿言一愣:“葉桀?”她立時又反應過來,壓低了聲音道,“有人跟蹤。”

葉桀皺眉,一伸手抱住她,另一手扯過亦兒,只眨眼間,便不見了蹤跡。

重生后頭一回見到葉桀,祁卿言欣喜若狂,當下拉過葉桀的衣袖就要出去玩。

“好久不見,今日真要好好喝一杯!”

葉桀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一顰一笑,一舉一止,幾乎都看得呆了,甚至都沒聽清她說了些什么。

“葉桀?葉桀?”見他發愣,祁卿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

“唔,沒事……阿九,你今天……很好看……”葉桀慢吞吞的說了一句,倒是祁卿言臉皮忽的一下薄了許多,競有些羞澀。

不過唐九何許人,眨眼間又恢復了她那刀槍不入的厚臉皮,笑道:“好看吧,花了好些心思打扮的呢!有這么個大美女作陪,今天不醉不歸!”

葉桀無奈搖搖頭,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傷勢未愈,不可喝酒,我陪你逛逛就必須回去,要早些休息!”

一見葉桀冷著臉,祁卿言也不敢放肆,只得乖乖點頭,再不提飲酒之事。

二人沿著子衿河邊緩緩走著,河面波光粼粼,倒映著月光,和在夜空絢爛的煙火。

亦兒識趣的拉遠了距離,在二人身后跟著。

“羅嫣的事,林玄已經通知整個天羅地網了。她和漠北王早有交易,殺唐九,除天羅地網,當漠北王妃。”葉桀低聲道。

“唉,她欠我一條命,總有一天要她償還。只是回想起來,讓她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的責任最大。”祁卿言目光幽幽,“是我給她灌輸的不屬于這個朝代的思想,童話故事聽多了,就讓人忘了現實。”

葉桀不語。

祁卿言想了想,仍是開口道:“如今我是相府嫡女,不久及笄之日,想必圣上就要賜婚了。我猜想會是這么些人,你讓人去查查他們的底,最好能有把柄握在手上,也不怕日后受人欺凌。”

“好。”

祁卿言瞇了瞇眼,盯著葉桀的眼睛問道:“林玄是不是跟你說過什么?”

葉桀沉默,半晌才開口問了一句:“你這個名單里,會不會有林玄?那日見他手握重兵,想必也是朝中重臣。”

祁卿言皺眉:“我也不知。”林……玄……她心中隱隱已有猜測,卻不敢妄言。

葉桀也不多廢話:“朝廷官員天羅地網尚未滲透完全,這名單里的高官更是難上加難,我明日一早就傳書讓鐘離著手負責。”

“嗯。”此時煙火晚宴結束,整個京城好像忽然一下陷入了沉睡,寂靜無聲。

祁卿言抬頭看了看月光,道:“不早了,送我回府吧。”

“好。”

一路沉默,再無言。

一直到相府門外,祁卿言欲言又止,看著葉桀的眼睛,許久才輕聲說了句:“唐九已死,我如今,是祁卿言。”

葉桀瞳孔驟縮,卻眨眼間恢復平靜,他微微一笑:“我明白。”

他眼底彌漫開一抹看不分明的沉痛,卻在那黑眸中悄然化開,成為一汪死水,古井無波。

祁卿言面上浮現一絲不忍,不敢看他,轉過身逃也似的跑進了相府。

而另一邊。

“爺,祁姑娘已安全回府。”幽幽一抹燭光下,一道黑影在窗邊隱隱綽綽。

“嗯,葉桀呢?”

“回了京城分舵。”

“知道了。”

林玄起身踱步,走至屋外,抬頭看著彎月,久久不言。

他輕抬袖,一支卷軸隱隱可見,思索許久,才喚了聲周邊潛伏的暗衛。

“把這個,送到相府大小姐手上。”

唐九,你把一切當做一場游戲,我如今就拿身家性命跟你賭一把!

“小姐,早些睡吧,已經很晚了。”亦兒掌燈勸道。

祁卿言睜大了眼睛望著窗外的月亮:“睡不著,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呆會兒。”

“您傷還沒好,可要注意。”

“嗯,知道了。”

殊無睡意,祁卿言嘆了口氣,腦海里翻來覆去的都是分別時葉桀的眼神。

她是不是不該那樣說?這樣直白的傷了他的心,連帶著她也輾轉反側,惴惴不安。

可事實擺在眼前,早晚都得面對。若是唐九,還會考慮要不要跟葉桀兩人遠走高飛,浪跡天涯,在江湖上快意恩仇。可她已不是唐九了,上天給她砸了一個沉甸甸的身份,讓她動彈不得。

而直到現在,她也沒搞清楚對葉桀到底有沒有喜歡。她無條件信任他,依賴他,全是因為初見的那一面。

嘴邊掛著溫柔的笑,眼里是和煦的陽光,溫暖人心。他不說話,只輕輕抬手,為她拂去肩上的花瓣。

太像了,讓她忍不住為之心動。

屋外有動靜!

思緒被打斷,祁卿言突然警醒,凝神靜氣。

窗外一個黑影,斂去了周身的殺意,輕輕將一支卷軸放在桌上,頭也不抬,眨眼便消失無蹤。

是林玄留在她身邊的暗衛。

祁卿言放下心來,赤腳走到桌邊,拿起卷軸。

這是……

祁卿言愣在原地。

這是她懷疑的未來夫君名單的全部底細。大大小小,一應俱全。不只是把柄,連在外有幾房小妾,為某個青樓女子花了多少銀子,府中幾處密室,某月某日與某位大人密談,談話內容一字不落的全部都有。

林玄……

她將房中的燈全部燃起,坐在桌旁,一字一字印在心里。

屋外響起第一聲雞鳴,她才輕輕抬頭,競到丑時了。

林玄這個賤人,明知道她重傷未愈,還故意寫這么多來折磨她!

她埋怨著點燃了卷軸,直到親眼看著它化為灰燼,才安心的上床睡了。

這一回,倒是一夜無夢,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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