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林的遺體火化了,白若亭捧著白若林的骨灰盒等在路邊,殯葬公司在秦爺的授意下,安排了兩輛車送他們回老家石橋村,一輛車坐白若亭和小六,另一輛車上坐的是去幫忙安葬的人。
白若亭和小六剛上車坐好,秦子蕭也跟著坐了上來。
“秦少,你這是……”白若亭不解地問道。
“我陪你回去,送若林最后一程。我已經跟我父親商量過了,他非常支持。”秦子蕭說道。
“你們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其實不用再……”白若亭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事的,你不必客氣,是我想去看看若林小時候生長過的地方。”秦子蕭對他笑笑,白若亭便不再說什么。
白若亭知道,秦子蕭是擔心他,怕他一個人的時候會胡思亂想。雖然有小六陪在身邊,但是小六也哭哭啼啼的,實在給不了他慰籍,他看了心里反而更難受。
車從上海開到省城,白若亭沒有多做停留,讓直接開回石橋村,先把若林送回家。
全靠有秦子蕭作陪,這一路上白若亭雖然難過,但是心緒平穩了很多。不過,近鄉情怯,在離家越來越近的時候,白若亭的情緒明顯有了起伏。
白若亭扶住骨灰盒的手越來越緊,指關節都已經變白,微微有些顫抖。秦子蕭看見了,默默地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白若亭含著眼淚看向秦子蕭,秦子蕭回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車開到山下,再一路走上去,走到白若亭父母安葬的地方。在專業的風水師傅查看地形以后,又掐指一算,算了個合適的時間,白若林算是真正的入土為安了。
秦子蕭特地打賞了殯葬公司的一群人員,讓他們先開車回上海了。工作人員領了賞,點頭哈腰地表示了感謝,便一一告辭往山下走去。
“你不跟著一起回去嗎?”白若亭好奇地問道。
“既然出都出來了,不如就陪你多散散心,你也給我講講你和若林小時候的故事給我聽聽吧。”秦子蕭似是早有安排:“我也想坐坐你們的驢拉車,馬拉車,我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坐過呢。”秦子蕭好奇的樣子,讓白若亭的嘴角露出了淺淡的笑,難過的心情緩解了許多。
當他看到父母的墳塋的時候,他就很難過了,想起母親的臨終遺言,他內心自責了千萬遍,覺得愧對父母親的托付,沒有把弟弟帶好,讓他英年早逝。尤其是在骨灰盒入穴填埋的時候,他更是情難自控,一顆心生生地隨著去了一半。至此以后,曾經那個有說有笑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再見就是這一堆黃土了。
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場,他可能真的會做出失去理智的行為。當他從悲痛中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的一只手腕一直是被秦少緊緊地握住的。所以,他的悲拗之形,秦少都看在了眼里,并且都是懂他的吧。
墳前只剩下他們三人,秦子蕭從內包里摸出一個很精致的小瓶子,遞給白若亭,白若亭不解地看向他。
“我特地挑了一個特別漂亮的香粉瓶子,把里面的粉倒了洗干凈給你帶來,這樣你可以裝一點土回去,以后他們就可以一直陪著你了。”秦子蕭挑挑眉,再次遞上瓶子。
白若亭伸出顫抖的手,接過秦子蕭遞來的瓶子,眼底再次涌上熱意,“謝謝你。”
白若亭在父親,母親和若林的墳頭上各取了一點細土,裝進了瓶子,他把蓋子蓋好,萬分珍重地放進了自己貼身的口袋里。
“我們下山去吧,還要去打掃一下我們以前住的老屋,好多年沒住過人了,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白若亭說。
所幸這老屋舊是舊點,但因為長期閑置著,家里也沒有貴重物品什么的。平時鄉親們就偶爾來他家院里曬曬糧食,晾晾衣服,有客人來了家里住不下人,還可以寄居在這里生個熱灶什么的。所以,當他們到老屋的時候,因為一直有人氣兒烘著,房屋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破敗不堪,到處還干干凈凈的。
鄰居姚嬸兒正在門口吆喝孩子,突然看見三個穿得很好的年輕人站在白家門口,定睛一看,激動的說:“喲,這不是若亭嗎?你咋回來了?若林呢?”
白若林牽強的笑笑:“姚嬸兒,若林他走了,我這次是特地送他回來的,剛去山上把他葬在了爹娘旁邊,這才下山來屋里看看。”
“啥,若林他走了?這,這,這苦命的孩子喲,年紀輕輕的,咋還是就走了呢。”姚嬸兒說著,就哭了起來:“若亭啊,若林這病也挺熬人的,小時候可沒少折騰你爹娘,你能把他拉拔到現在,這些年沒少苦了你吧?哎,都是天意啊,天命不可違。若亭你可要振作點啊,你們白家就剩你一個了,你可得為你們白家好好留著這一脈香火啊,你可不要再出啥事兒了,啊?”姚嬸兒說著就上前抓住白若亭的雙手。
不得不說,這淳樸的姚嬸兒說的話,話糙理不糙,比那些有學問的人說出來的話有溫度多了,聽得人心里暖融融的。秦子蕭暗暗贊道,他相信白若亭聽了會更有感觸。
“若亭啊,帶你的客人上嬸兒家里坐坐吧?”姚嬸兒說道。
“不了,姚嬸兒,我穿著孝服,就不上您家了。您看您家里有沒有多余的床褥被套,借給我鋪鋪吧。”白若亭客氣地說道。
“有有有,我馬上進屋去拿給你。”姚嬸說做就做,馬上進屋去抱了被褥枕頭過來,主動去了白家,幫他們把兩個床都鋪好。又接著送了些米面油,蔬菜和肉過來,說道:“這會兒不早不晚的,你們也買不到菜,我家里還有些就給你們送點過來,你們先將就著點做來吃。”
白若亭要拿錢給姚嬸,姚嬸死活不要,丟下東西就趕緊跑了。
小六主動跑去承擔了燒火做飯的工作,秦子蕭進臥室參觀。一個大間,一個小間,兩間房屋各有一張床。說是床都很牽強,就是石塊累起來的床墩兒,上面搭塊木板就稱之為床了。
“大的這間,是我父母的房間,小的那間是我和若林的房間。不過,因為若林的病,若林幾乎都是跟父母擠大床,方便他們照顧。小的床,一直是我一個人在睡。”白若亭跟著走了進來介紹道。“家里為了給若林治病,錢都幾乎花在他身上了,我父親是個教書先生,掙的錢不多,但還好教了我們不少學問。家里最能干的是母親,地里的活是她包了,還在外面接活兒干,我們的衣服鞋子都是她做,家里的錢都是她在算著花,我們那九年雖然過得窮苦,但是也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光。”白若亭回憶起童年,臉上漾起幸福的微笑。
白若亭看著秦子蕭:“秦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優越的環境里,一定會覺得我們的幸福很可笑吧?”
“不會的,幸福不分貴賤,關鍵在于愛和被愛。其實反而像我們這樣的世家子弟看得更明白,有多少名門望族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實則內里明爭暗斗,到最后撕破臉皮,甚是難看至極。”秦子蕭試著坐到床上,往下壓了一壓,接著說道:“不過我的家庭也很幸福,外面看起來和你家有所不同,但實質跟你家很像。父母相敬如賓,夫妻恩愛,對我們兄妹也是全身心的付出,我們兄妹之間也相親相愛,從來沒有紅過臉。所以,幸福都是一樣的,有人愛,有人被愛。”
白若亭看著秦子蕭,眼睛里閃著光,嘴角微微上揚。
“哎,那個小房間的床那么小,給小六睡吧。就這個床大一點,今晚就我倆擠擠?”秦子蕭看看床,又看向白若亭。
白若亭停頓了一下:“好,就是有點難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