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刀割
- 玉梨棠
- 朱小砂
- 4204字
- 2020-03-10 17:56:11
葉汀試圖勸說侍從,讓他去跟著齊玉,保護王爺的安危,但是侍從無動于衷,釘子一般的跟在葉汀身后,葉汀沒有辦法,只能由著他去,讓他一路護送到了鳳鸞宮,那人站定,等著葉汀進去,進門前葉汀回身,對侍從福了福身:“謝謝你送我回來,等你回去了,也替我謝謝齊玉。”
從那日過后,齊玉再來鳳鸞宮,就會時不時的來找葉汀,葉汀本就有意接近齊玉,雖然心里有些愧疚心虛,但是時間長了便能掩飾的很好,和齊玉能聊的話題也漸漸的多了起來,倒是不那么拘謹,倒像兩人真的是朋友了,可越是這樣,葉汀就越是難以下手。
這天又到了葉汀侍候晚飯的時辰,葉汀握著袖子里面的瓷瓶,又松開,松開又握緊,握緊又松開,如此反反復復,衣袖都握處了褶皺,她還是難以下定決心。
有小宮女從一旁悄悄的蹭上來,站到葉汀身后:“葉大人說了,如果葉小姐實在是下不去手,那不做也罷。”
葉汀心中一喜,隨即又揪了起來,那小宮女繼續道:“左右葉大人本就看不上江二公子,如今知道葉大人要升回京城了,有好些人都到家里來提親來了,里面有許多非常好的人選,葉大人都很喜歡,葉小姐要是想好了,他就替葉小姐做主,把親是定了。”
“別!”葉汀急急的喚出聲:“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能做好的。”
“三天!”那小宮女伸出三根手指比劃了一下:“葉大人說了,他只有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以后葉小姐還是沒有動靜的話,他就只能當是葉小姐同意了。”
葉汀握著袖子里的瓷瓶,渾身上下都繃緊了一根弦,她問過桂兒這是什么藥,桂兒只告訴她并不會要人命,其他的什么都沒說。
不會要人命!
葉汀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桂兒,但是一桌晚膳不僅僅齊玉會吃,顧皇后也會吃,縱然齊玉是他們的目標,可是顧皇后該何其無辜。
葉汀親自端著酒壺,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顫抖,許是她臉色有些不自在,齊玉多看了她兩眼,引得顧皇后也看向她,語言關切的問她:“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葉汀忙低頭福禮:“謝娘娘關心,奴婢無礙。”
見她站直了確實無事,顧皇后也不再過問,對他們擺擺手:“我和無瑕有些話要說,這里就不用你們伺候了,都下去吧。”
“諾!”一眾宮女娉娉婷婷的行了禮退著往外又去,葉汀也只能放下手里的酒壺往外走,心里雖然七上八下,但卻不知道是該祈禱他們喝了這酒,還是祈禱他們不要喝。
快退到門口時,葉汀聽到顧皇后說:“等會兒皇上還要見你,就不要喝酒了吧。”
葉汀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氣,順著顧皇后的手指示,把酒壺端了下去,又轉身把門關上,侍候在門口。
越是和齊玉接觸,她就越是沒有辦法為了自己心安理得的陷害他,如今她被迫下藥,縱然齊玉沒有喝,她總是能再爭取一下的。
也不知齊玉和顧皇后說了什么,里面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
“你私下里運輸販賣兵器鎧甲,有想過被你哥哥發現以后的后果嗎?”顧皇后似乎十分憤怒,葉汀也被顧皇后的話嚇了一跳,齊玉私自運輸販賣兵器鎧甲,這,可都是朝廷嚴令禁止的事情,齊玉手下有沒有兵丁,那他販賣兵器鎧甲做什么?
“嫂子嫂子。”齊玉似乎是在安撫顧皇后:“你別擔心做這些事情我心里都是有分寸的,再說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你看我錢都付了,您總不能讓我白白花那么多錢吧?”
顧皇后火氣似乎小下去了一些,葉汀聽不清里面的說話聲了,但是她也無心再聽,腦子里只浮現出一句話來,有意種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她糾結猶豫了這么長時間的事情,竟然不過是兩三句話就解決的事情,葉汀閉了閉眼睛,感謝自己的好運氣,當值的時候能聽到這樣的事情。
葉汀悄悄地把消息傳了出去,父親果然很高興,桂兒說父親已經幫她回絕了所有人的提親,等到葉汀出宮回家了就成全她和江一樹。
顧皇后卻是皺著眉頭看著齊玉:“你這樣做是為何?她本是無足輕重一個人,防著也就是了,你又為何接近她,還將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給她?”
齊玉自顧自的給顧皇后斟了一杯茶,遞給顧皇后,待顧皇后接了才道:“不過是給葉朗一個投靠老七的投名狀,反正都要給,何不給個大的?”
顧皇后搖了搖頭:“你自己有分寸就好了。”
而葉汀得到家里傳來的消息開心的一夜沒睡,等到第二天宮里負責采辦的嬤嬤要出宮的時候,葉汀死纏爛打,撒嬌賣萌的終于讓葉汀也跟著出去了。
剛出了宮門和嬤嬤分開,葉汀就迫不及待的往江府而去,她已經等不及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江一樹了,她甚至已經開始期待江一樹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驚喜詫異,想象他會不會和她一樣高興的恨不能蹦起來。
葉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到了江府,誰知卻被告知江一樹出去談生意,并不在家。
葉汀微微有些泄氣,懊惱自己想要給江一樹一個驚喜而沒有提前告訴他,結果讓自己撲了一個空。
葉汀有些失落,有些不甘心的問侍奉的下人:“二公子沒說什么時候回來嗎?”
下人搖了搖頭:“二公子什么都沒說。”
葉汀不死心:“那二公子有沒有說他去了哪里?”
下人想了想:“這個不一定,二公子他們談生意去哪里都是有可能的,二公子也不會跟我們交代。”
葉汀知道江一樹一向不跟下人多說什么再問也是問不出來什么了,只好認命的嘆口氣:“那好吧,等你們二公子回來了告訴他一聲我來過了,有事情要跟他說,讓他二十那天抽時間來找我。”
下人點點頭:“記住了。”
而江家本就只有兩個年輕公子,她一個小姑娘在江府呆的時間長了難免不太好,就算沒有外人知道,葉汀也不好意思呆太長時間。
葉汀原本就是為了找江一樹才出來的,如今江一樹沒找到,和嬤嬤約定的時間又還很早,葉汀一時間無事可做,只好在大街上游逛了起來,她自從進宮,這是第一次出來,因為父親并不是京官,所以她也很少進京,就算是偶爾和母親一起回外祖家,也是匆匆幾日,是沒有機會上街好好逛逛的,倒是和江一樹一起偷偷的出來過幾次,但那時候有江一樹在一旁,她的全付心神都在江一樹身上,哪里有機會好好的看看旁的。
所以認真說起來,這竟然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一個人在京城的大街上逛街,京城的繁華,貨品的琳瑯滿目,讓葉汀目不暇接,玩的不亦樂乎,她專挑繁華的地方看,不知不覺竟已經走出了很遠,時間也已經臨近中午飯時,葉汀左右四顧,找了家酒樓,點了間雅間,打算好好的品嘗品嘗京城大廚的手藝。
葉汀趴在窗臺上一邊等著飯菜上來,一邊看著下面街道的繁華,耳中還能聽到隔壁的絲竹之聲,當真是好不愜意啊!
過了一會兒,隔壁咿咿呀呀的歌聲停止了,有人嬉笑起來,又有人起哄,喊著“親一個!親一個!”
葉汀聽得面紅耳赤,雖說她是養在深閨里面的小姐,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外間男子押妓,出場,葉汀也聽說過。不由得有些埋怨店小二,知道她是一個大姑娘,怎么還給她安排這樣的一個房間?
葉汀正想出門讓小二給她換一間房,卻不曾想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葉汀愣了愣,那聲音又嘿嘿笑著,說起話來:“久年兄,你輸了,快快快,喝酒喝酒!”
那聲音是江一樹的一個合作伙伴的聲音,葉汀記得清楚,因為一次偶然遇上過,是她認識的為數不多的江一樹的幾個朋友之一。
可是,他怎么會在這里?不不不,現在葉汀最想要知道的是,他嘴里喊的“久年”,回是江一樹嗎?葉汀想自欺欺人的說,不是,可是隨即想起來的爽朗的笑聲卻徹底的打破的葉汀的僥幸。
“哈哈哈!何兄果然厲害,久年愿賭服輸,先干為敬!”
隔壁傳來一陣叫好聲,又有人說“自己喝可不行,和玉翠一起喝,喝交杯酒,快快快!”
隔壁又起哄的喊“交杯酒,親一個!交杯酒,親一個!”
葉汀只覺得腦子是亂的,眼前是黑的,她仍舊想自欺欺人的說,只是名字一樣,聲音相似罷了,隔壁卻故意和她作對似的,有姑娘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來:“江公子可要多喝點,以后成了親,有了美嬌娘,可就沒我們這些人什么事兒了。”
“誰說的?”江一樹的聲音有些含糊,似乎是貼在什么上面,顯得有些口齒不清:“你們可是爺的小寶貝,有了誰都不能忘了你們啊!”
“久年,不是說葉大人不同意嗎?怎么有突然同意了呢?你試了什么妙招,教教兄弟我唄。”
“我哪知道?”江一樹滿不在乎:“是她告訴我說她父親答應了的,只是要讓我等她一年,真他娘事兒多,愛嫁嫁,不嫁就算了,爺又不是找不到人了,他看不上我是個商人,爺還不在乎他那個芝麻小官呢?爺有錢,爺的哥哥有權,爺想娶什么樣的女人沒有?還在這跟我拿架子!想想就窩氣。”江一樹似乎很生氣,拍了拍桌子:“不說了,喝酒喝酒。”
葉汀幾乎站立不住,她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江一樹口中說出來的,她不敢相信,那個溫文爾雅,待人永遠溫柔謙和,永遠彬彬有禮的江一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粗俗,野蠻,下流!
店小二敲門,送了飯菜進來,見到葉汀的臉色似乎是被嚇到了,彎腰低頭問葉汀:“姑娘,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我給您請大夫來?”
葉汀聽到聲音,抬眼看了店小二半晌,開口問他:“隔壁的,是誰?”
“隔壁?”葉汀指了指江一樹他們的房間,店小二恍然大悟:“哦,您說那間啊,那是何大公子,江二公子和……”
“哪個江二公子?”不等店小二說完。葉汀就急急的問。
店小二笑起來:“還能是哪個江二公子,自然是京城禁軍統領江將軍的親弟弟,江一樹二公子了,他可是咱們這里的常客。”
店小二說的笑容滿面,詳盡無比,葉汀卻真真的掉進了冰窟里面,所有的僥幸,所有的自欺欺人,在這一刻都土崩瓦解,容不得她有一絲一毫的喘息的機會。
店小二見她臉色實在是嚇人,不放心的問她:“姑娘,您怎么了?”
葉汀閉著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說他是這里的常客?他經常帶著人過來嗎?”
“算是吧,一個月總是要來個七八次的。”
“除了你們這里,他還去別的地方嗎?”
“瞧姑娘您說的,咱們這京城又不是只有咱們一家酒樓,人家江公子怎么可能只來咱們家呢?”
葉汀怔了怔,是了,是她傻了,問出這樣的問題來,每月總要七八次,他可真有時間啊!
葉汀想起來以前江一樹總跟她說生意忙,顧不上她,跟她道歉的時候,她還心疼他,讓他多休息。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傻透了,恐怕江一樹也是這樣想的吧,所以對自己總是隨便敷衍一下就完了,從不曾真正上心,而自己竟然還為他找借口,什么聲音,什么太累了,是壓根就沒有把她當回事兒。
愛嫁嫁,不愛嫁不嫁!他有錢有權,什么樣的女人娶不到!
這些話就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扎在她原本溫暖喜悅的胸口,汲取著她的溫暖,把她的喜悅扎的漏洞百出,冷風毫不留情的灌進來。
這里,葉汀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逃似的從雅間里面跑了出來,站在樓梯口,葉汀聽著江一樹他們的房間里面穿出來的歡笑聲只覺得刺耳的令她恨不能沖進去,可是她再三咬了咬牙,轉身就要下樓,卻冷不防的撞到一個人身上,慣性使然,讓她連退了好幾步,被人扶著才站穩,葉汀頭也沒太,哽咽著聲音說了句:“對不起。”抬腳就要走,卻被人拽住:“哎,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