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兒......”

“娘娘......”

北海龍城。大小親族齊齊落淚，盯著天頂漸漸彌合。他們見到了大王子妃敖芊最后的身影，見到了她為了保護兒子，保護世間蒼生最后的身影。當天罰悄然而至，當傳說中的惡龍是自己親生兒子，當世間生靈涂炭，她將如何選擇？以身補天，魂飛魄散，便是她最有力的交代。

敖奭看著那一抹極淡的身形消失在云層之間，似乎還未曾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生身母親，也沒有料想到他將迎來波瀾壯闊的一生。

天頂回到了原位，出來的太陽漸漸變斜，留下一抹云霞如血，那邊夜幕悄然爬上，一彎新月緩緩上升。逆著清冷的月光，一只通體青翠的鳥兒振翅而下，兩翼劃開略帶秋涼的風，將夜色割成兩半，一半叫過去，一半叫未來。

“子衿姑娘，何故折返？”敖順抬了抬眼皮，一日之間，這位龍王仿佛老去了上百歲，額間現(xiàn)了皺紋，周身的精光也消失不見，凈是些頹敗之氣。

“參見龍王。檀枷姐姐差我傳話，說是明日一早請您帶著孫兒一同上一趟不周之山。”子衿落到堂前的石板上，石板上傾瀉著滿滿的月光。

“可說何事？”

“未曾。”子衿向敖順的方向望去，一片枯葉悄然飄落，落到敖順的領(lǐng)口。

一葉知秋。

“檀枷姐姐還差我去易鳳閣和珀龍軒。”

敖順抬頭，半晌，終于微不可查的答道，“好，敖順會去。”

“那......子衿告退。”飛走之前，還是不忍，“請您節(jié)哀，娘娘在天有靈，定是希望您好好生活。”說罷，向珀龍軒趕去。

“在天......有靈嗎？”龍王抬頭，望向天邊，今夜空中沒有星星，這月何其孤寂。

......

“何人之鳥？可知這是何處？”珀龍軒堂前，一位小龍倌擋住子衿蹦蹦跳跳的腳步，橫眉冷對的吼著。

“珀龍軒嘛。百里罡在里邊。”

“大膽！龍主名號豈是你可以直呼的？”龍倌舉起三叉戟，向子衿的方向抵來。

“哎！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是作甚？我乃不周山之信使，檀枷上神有話傳給你們家大王，你看看是通稟一聲放我進去，還是我在這直接喊出來？”子衿翻翻眼皮，抖抖翅膀，挺挺胸脯，反正事前檀枷姐姐便已經(jīng)說過完全不用在意他們的臉色，管他什么百里罡百里鐵的，都不如我們家枷姐姐厲害，擺什么譜！

另一位龍倌跑上前，對著這位看門的侍衛(wèi)耳語說了些什么，只見侍衛(wèi)惡狠狠地瞪了子衿一眼，罵罵咧咧的走開了。

“子衿姑娘，請。”這位文縐縐的小龍倌上前帶路，將子衿帶到了正殿。珀龍軒以暗色調(diào)為主，四周都是黑色的帷幔和器具，窗小而背光，加之此時已經(jīng)入夜，子衿感覺處處陰風陣陣，煞氣頗重，不宜久留。

“你便是不周山的小信使？”珀龍軒正殿，案前。漆黑的大殿里點著幾處燭火，幽紅的燭光照在龍域領(lǐng)主的臉上，顯得頗為駭人。同是龍王，百里罡和敖順卻是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在陸龍這里，子衿感受到的是嗜血的威壓。

小鳥兒咽了口口水，“是......”

“你在害怕？”龍王默默站起身，走到子衿面前。“不必害怕，上界，本君不會染指。”

子衿抬頭，一雙暗紅色的眸子進入她的視線，嚇得她翅膀一抖。不過這雙眼似乎是有著勾人的魔力，子衿竟是還想看第二眼、第三眼。

小鳥兒失語，百里罡又緩緩開口，“明日一早，我會去找你們上神面議，可還有旁的事？”

“沒了！子衿告退！”未等百里罡再說一言，子衿急忙飛走，給龍王留下了一個青青的背影。

“噗嗤--”百里罡一笑。

“父君，上神選的信使竟是如此沒有膽色。”一赤衣少年從黑暗處緩步走出，燭光中映出的是一雙同是暗紅的眸子，只是這一雙眼還未經(jīng)世事，還頗為清澈。

“她還小，看起來比你還要小一點。”百里罡摸著少年的頭，“焚風，明日與父王同去，該見見些世面了。畢竟龍族，可不止陸龍一支”龍王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兒臣遵旨。”

......

“可是子衿姑娘？小人奉尊后旨意在此等候，請姑娘隨我來。”一位小仙倌向子衿大大方方見禮，周到之至。

“多謝仙君。”伸手不打笑臉人，子衿見天界如此客氣，便放下心來打量著周圍事物，與珀龍軒全然不同，易鳳閣采光良好，色彩艷麗，月光照進庭院便是五彩斑斕，似是百花錦簇，繁耀異常。

“上神何事？”子衿抬頭，一位身著紫衣的貴婦人正立在自己面前，身形凹凸有致，相貌傾國傾城，舉手投足間溢滿了優(yōu)雅之氣。

“參見尊后，上神望您明日一早親去不周山，議定五界事宜。”子衿開口，聲音歡悅。

“本君知道了，來人，賞。”

“多謝尊后，可是上神不讓子衿私受賞賜，還望尊后見諒。”子衿出山之前，檀枷曾對自己說過，如果自己收了賞，以后便不用再回來了，誰賞的多跟誰。雖然天界的物什必定稀奇，子衿也是很想要，但是想到自己以后的口福和那一樹檀木果，咬咬牙，還是拒絕了軒轅旻。

“尊后沒有什么事的話，子衿告退了。”說罷，行了個禮，飛回老家。

“不過是一只血統(tǒng)低賤的青鸞，倒是真把自己當個好的。”剛剛領(lǐng)她進來的小仙倌沒臉色的說著。

“柔鋒，管好自己的嘴。”軒轅旻瞟了他一眼，“跟了我這么久還是不知該說什么，下去領(lǐng)罰。”柔鋒唯唯諾諾跪拜，領(lǐng)旨去了刑司。

“檀枷......倒是本君小看你了。”軒轅旻說著。

......

“阿姐！我回來啦！”小鳥兒撲棱著小翅膀，討賞似的飛到檀枷樹冠處，樂呵呵的說著。

檀枷無奈一笑，一震枝杈，上百檀木果應(yīng)聲落地，”吃吧。“淡淡的開口，算是表揚。

子衿大喜，邊吃邊說著一路上的見聞和各位的反應(yīng)。“枷姐姐，我覺得尊后是一個很好的人啊，為什么不能收她的賞賜？”

“子衿，你可知，何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啥？”

“無事。”檀枷微微一笑，用柔枝撫了撫小鳥兒的腦袋，“子衿真笨。”

“哼！枷姐姐真壞！”